「郎士文隱身鬧市,伺機而動,以他的本事,定然不會被人發現,鄒尚又是怎麼知道的?」羅錦言問道。
秦珏微笑着看着她:「你還問我?你呢?」
到了這一步,郎士文應該也想到了。錦衣衛想在京城裏尋找一個人,就一定有辦法找到,何況要找他的,是他多年的同僚們,就如在張家園子,他明明易容了,還能被一眼識破。
可若沒有人暗中告訴鄒尚,那麼在所有人眼中,郎士文早已是個死人,當然也不會有人專門去找他。
無論是歐陽傑還是王承秋,都會以為郎士文拿了銀子便和家裏人一起遠走高飛了,萬萬沒有想到他還在京城。
知道他一定留在京城的,只有一個人。
羅氏女要多麼恨養大她的羅家,才會慫恿郎士文後,仍怕有失誤,又將郎士文的事告訴了鄒尚。
當初趙極要讓郎士文死,郎士文還能最後掙扎,為兒孫留了一條後路,更何況他現在要面對的是錦衣衛,是他最熟悉的一群人,年僅二十多歲的鄒尚也只是他的後輩,有什麼本事他心知肚明。
羅氏女與郎士文接觸了一段日子,她看透了這個人的本質,到了今天,了無牽掛的郎士文早已是一條瘋狗。
錦衣衛若是沒有抓他,他可能會不慌不忙,慢慢想辦法從羅家手裏拿到這幾封信;可若是錦衣衛開始抓他了,他定會狗急跳牆,即使面前就是法場,他也會做最後一搏,把這潭水攪得更渾。
時至今日,他要那幾封信還有什麼用,無非就是拉幾個墊背的而已。
那麼,到了最後關頭,當然要拉得更多了。
可是只要那幾封信被抖出來,涉及到的幾位大員脫不了私通趙宥的罪名,擁有這幾封信的羅家,十之八、九是要滿門抄斬了。
羅氏女也是羅家人,她在宮裏尚未站穩腳跟,娘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也只有一死謝罪了。
羅氏女在把這件事告訴郎士文的時候,就已經抱了去死的決心,她再把這事捅給鄒尚,無疑就是火上澆油她在宮裏一天也不想多等了,她盼着羅家出事的那一天,那樣,她就不用再熬着了,她可以安心去死了。
死了,就解脫了,就自由了。
秦珏看到了羅錦言眼中越來越多的悲傷,他忽然也明白了羅氏女的意圖,他真是糊塗,初時,他還以為這女子奸詐,還沒有得寵就想攪起腥風血雨,原來,他想錯了。
這個十幾歲的姑娘,心裏要有多少仇恨,才會連含苞待放的生命也可以捨去。
他把羅錦言緊緊抱在懷裏,這一刻,他忽然發現,心中原有的那絲膈應已經蕩然無存。
如果沒有那個生辰八字,如果不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這個同樣姓羅的姑娘只是生長在鄉野里的村姑,在田間地頭長大,鮮活得如同漫山開遍的野花,現在可能正歡天喜地縫製嫁衣,等着嫁給同村青梅竹馬的伙子。
「惜惜,在她出宮之前,我不會讓河間羅家出事,而且,我會讓她活着從宮裏出來。」
河間羅家若是出事,羅氏女也就再也不能出宮了。
那幾封信,便是郎士文留下的秘密,他要用這個秘密,讓更多的人為他陪葬。
只是不知道,羅氏女是如何把這個消息傳遞到錦衣衛的,這個姑娘,有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了,就像當年只有七歲的惜惜一樣。
秦珏笑了:「你和她不是一個人,真的不是,她雖然有城府,但總是想着同歸於盡,未免太過陰沉了,而你卻不是。」
他的惜惜,是一朵開在陽光下的鮮花,自由自在,鮮活亮麗。
羅錦言苦笑,她當然不是了,因為她重活了一世,這一世她很幸運,雖然幼有殘疾,又失去了母親,可是她有把她視若珍寶的父親和外家,長大後又有了兩情相悅的丈夫,生了一堆可愛的兒女,所以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人了。
為着秦珏的這番話,羅錦言展顏一笑,道:「這一世官媒羅家也沒能加害她的父母和兄弟,算了,即使羅氏女出宮了,也隨他們去吧,看他們自己的造化,我們不用出手。」
前世,她把羅家嫡房的男丁全部弄死了,後來從遠親里找了一個連族譜都沒上的孩,承繼了嫡房香火,下懿旨讓那個孩子襲了彭城伯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