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謝先生,朱厚照既敬重又羨慕。
他敬重謝先生的是學識淵博,羨慕的則是謝先生能夠不論在任何場合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這是上古賢者才能擁有的風度啊。
朱厚照當然不會知道謝慎的這種與眾不同是因為他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當然處事方法和這個時代不同了。
閒話不提。謝慎和朱厚照在老鴇杜七娘的引領下來到二樓,一路繞繞轉轉來到一處閨閣前。
杜七娘十分熱情的介紹,這位紅蓮姑娘至今未曾出閣,是本店最有名的淸倌兒。
明代青樓女初次接客有個十分雅致的說法叫出閣,這讓朱厚照情何以堪。
畢竟他在做太子時到文華殿讀書也叫出閣啊。
好在朱厚照神經比較大條,沒有太在意。不然若是天子的脾氣發起來還真是不太好收場。
畢竟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雖然朱厚照平日裏看起來平易近人,但真要是發起怒來連謝慎都不知道能不能勸說的了。
「咳咳,黃公子請。」
謝慎連忙上前一步,橫在朱厚照和杜七娘身前。
朱厚照也不想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淡淡道:「嗯。」
進了這紅蓮姑娘的閨房,朱厚照便裝起了高雅來。
雖然平日裏他被教導要有仁君的威儀。但現在他是以風流公子的身份來逛青樓的。如今更是聽佳人彈曲,自然不能再拿捏着架子。
謝慎跟在後面,心中直是五味雜陳。
都說陪太子讀書是件苦差事,可在他看來陪皇帝泡妞也不輕鬆啊。
皇帝到青樓轉悠你得跟着吧,皇帝看上哪個歌妓你得砸錢招呼吧。
皇帝若是力不從心,咳咳,這個沒法幫。
幫了是要掉腦袋的。
講道理,陪皇帝泡妞絕對是這個世上最有挑戰性的工作。
好在此刻朱厚照還不是那個完全恣意而為的浪蕩小子,對女人他反而十分害怕。
繞過花鳥屏風,只見一個身着桃紅色薄衫的妙齡女子背對着他正自撫琴。
朱厚照怔住了。
清音渺渺,如仙似幻。朱厚照覺得他仿佛置身雲端,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真是叫人暗爽不已。
一曲聽畢又接一曲,就這麼聽了三曲,朱厚照才咳嗽一聲道:「紅蓮姑娘好琴藝。」
那紅蓮轉過身來,遲遲不說話。
朱厚照見她似乎在找什麼,便上前一步道:「有什麼可為姑娘效勞的嗎?」
「屋裏有兩個人?」
紅蓮這句話把朱厚照問傻了,他下意識的轉頭朝謝慎望去,眼神中滿是求助的意味。
「黃公子,她是盲女。」
謝慎的回答讓朱厚照連連搖頭。
「這不可能。盲女怎麼可能彈出這麼好的曲子。」
謝慎心中暗嘆。這小皇帝還是沒有人生經驗啊。盲女因為目不能視故而其它感官就會強於常人。
加上為了餬口的刻苦訓練,擁有一技之長絕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這紅蓮姑娘是個淸倌兒,只賣藝不賣身了。
浪蕩公子來青樓尋歡不是為了別的,為的就是征服感。
而征服一個盲女有什麼快感?
即便紅蓮想做紅倌兒也沒人要啊。
與其這樣作踐自己還不如只賣藝不賣身,這樣至少還能保持清名。
可這就有些尷尬了。
皇帝好不容易出宮一趟,來到青樓尋歡沒能和紅倌兒被翻紅浪一夜快活也就罷了。找了一個淸倌兒聽曲還是個盲女,怎麼看都有些不夠面子啊。
謝慎注意到朱厚照的臉色有些陰沉,端是一言不發,心道一定是小皇帝的自尊心作祟感到不爽了。
作為內閣大學士,天子近臣謝慎自然要急領導之所急,沉聲道:「紅蓮姑娘,能來一首陽關三疊嗎?」
眼下化解尷尬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杜七娘,自然是要找來算賬的。
紅蓮點了點頭道:「敢不從命。」
從謝慎的角度看,盲女也是有尊嚴的。既然人家也是靠手藝吃飯,就不能任意踐踏人家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