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大齊朝文武百官和外命婦進宮朝賀的日子。
陸清容卯初時分就已經起身,在綠竹和兩位媽媽的服侍下更衣梳洗完畢。
進宮朝賀的一應裝扮都是有定例的,倒不需要她太過操心。
身着丹礬紅紵絲大衫,深青紵絲金繡雲霞翟文褙子,頭戴赤金珠翠冠的陸清容,看着鏡子裏發冠之上那些琳琅滿目的珠翠金箔,只覺得無論是上面的幾個珠翟,還是那翠口圈,亦或是數不清的金寶鈿花,無一不讓她感覺沉重異常。
等到出了靖遠侯府,才剛坐上去往皇宮的馬車,陸清容的脖子就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看着一身墨青色官府,頭戴金蟬發冠的蔣軒,既利落又灑脫,陸清容只想着自己若是男人就好了。
而此時的蔣軒也注意到了陸清容的反常,出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已經扶了不知道多少次頭上的發冠。
「很重?」蔣軒自己都覺得這是明知故問。
「嗯。」陸清容原本是想點頭,但頭剛一低下去,感到發冠的重心一偏,嚇得她趕緊又坐直了。
發冠自然不會掉下去的,陸清容只覺頭髮被揪得一緊。
蔣軒忍住笑,盯着她的頭仔細看了看,關心地問道:「要不先把這東西摘下來,快到皇宮的時候再戴上?」
「算了,這個是葉媽媽和綠竹二人搞了許久才戴上的。好在榮恩街離皇宮算是近的了。」陸清容說着,又扶了扶那發冠,「橫豎今天要戴上大半天,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想到前面馬車上的吳夫人,因為品級高於自己,頭上無論是珠翟還是鈿花之類,皆比自己還要多上一些,頓時感覺自己着實有些嬌氣了。
不過今天還有個人要更嬌氣些。
邱瑾亭居然以身懷有孕為由,稱病不去宮裏朝賀。
按說如果嫁給蔣軻的是別人,那無論如何都是沒資格進宮朝賀的。但邱瑾亭不同。她還有縣主的封號。
一向樂於在這種場合出風頭的邱瑾亭,這次恐怕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唐珊那件事的影響。
陸清容想起了除夕家宴時的情形。
昨晚大家都聚在靖春堂,連靖遠侯都被兩位姨娘攙扶出來,與大家一同圍坐了半個時辰。
當時最高興的莫過於吳夫人。自始至終臉上都帶着笑容,心滿意足之態溢於言表。
而與之相比,蔣軻和邱瑾亭的貌合神離,就看着更加明顯。
蔣軻倒是看不出太大變化,舉手投足一如往昔。仍舊一派溫文爾雅的書生之態。
但邱瑾亭新婚那陣子的溫柔嬌羞卻已全然不見,換上了一種說不清是矜持還是疏離的神情……
陸清容正在顧自回想着,突然感覺身旁的蔣軒有了動靜。
只見他伸出雙臂,將陸清容的臉捧在手中:「有沒有輕鬆一點?」
這是在減輕自己脖子的負重嗎?
陸清容頓覺好笑,隨即揮手推開了他:「別摸我,小心臉上的粉蹭你一手……」
早晨曹媽媽在她臉上反覆塗了好幾層的粉,說這才能顯出對皇家的尊重。陸清容也是進過宮的,明白曹媽媽所言非虛,也就任由她擺弄了。
只是梳妝過後,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每當她開口說話時,就能清楚感覺到臉上那層厚厚的粉。
蔣軒從小在宮裏行走,見慣了這種妝容,此時並未多言,只是笑着把手收回來,但心裏不受控制地想着,陸清容還是不化妝的時候更好看……
榮恩街的確離皇宮很近,沒過多久他們的馬車就停在了宮門前。
與上回的賞花宴不同,這次進宮朝賀,文武百官和外命婦是嚴格分開的。
陸清容一進宮門。就與蔣軒分開而行了。
蔣軒是要與眾臣一起去朝堂恭賀的,之後的賜宴同樣要留在那邊。
她只得跟在吳夫人身後,在引路宮女的帶領下,一路行至後宮。到了當今太后宮中的奉寧殿。
上次賞花宴吳夫人稱病沒來,陸清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在宮中的模樣。
自打一進宮門,吳夫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步履沉穩、儀態恭順,與宮女打招呼時進退有度,行走於宮中時屏息靜氣、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