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琳琳並未抬眼,長長的睫毛在肌膚上投下羽扇般的陰影,兩腮深深地塌陷下去,從前那珠圓玉潤的美人,生生熬成了一把骨頭。
「琳琳……你睜開眼看看我吧,你出嫁、我離京,一轉眼,一年多了,你都不惦記我嗎?我是衛雁!我是衛雁,你聽到了嗎?不是說好了,要跟我一直保持聯繫,永遠不再分開嗎?你不是怪我不寫回信給你嗎?現在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怎麼連看都不看我呢?怎麼現在,你決定要拋棄我了嗎?」
霍琳琳的睫毛抖動着,緩緩睜開眼。衛雁的面容,映入眼帘。真的是她,真的是衛雁!霍琳琳無聲地扯了扯嘴角,想笑,乾裂的嘴唇之上陡然撕裂開一條小口子,溢出一絲血。她這是有多久沒有張口說話了呀?甚至,連水都未曾喝一口?她分明是想絕食而亡!
衛雁只覺得心痛難忍,喉嚨一陣陣發緊,眼中澀澀地泛着淚意,她一手握住霍琳琳乾瘦的手腕,一手拿過藥碗,「琳琳,你喝了這碗藥,撐一會兒吧,至少,要容我把這些日子以來發生過的事跟你說說!你知不知道,我遭遇了些什麼?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身邊的人各懷鬼胎,就連我的親妹妹衛姜,也背叛了我。這些日子以來,我多希望能有個人聽我說說話,讓我把心裏的怨、恨一股腦地傾訴出來。琳琳,你就當可憐我,再不跟人說說,我真的要瘋掉了。你把這碗藥喝了,你再陪一陪我,好不好?」
知道現在勸她保重身體、愛惜孩子,她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想必霍家人已說的不少了,自己再重複這些話語,又有什麼意義呢?
現今只有她賣慘,用自己的遭遇來激發霍琳琳的同情心,讓她為自己心疼,讓她不忍心撇她而去,哄她先將藥用了,存住一絲絲求生念頭……
霍琳琳張了張嘴,卻未發出聲音,她眼神飄忽,想將衛雁看清楚,卻根本做不到。眼前一片模糊,小腹一陣陣疼痛着,揪扯着她全部的意識。她睜大了眼睛,視線落在衛雁面上,卻又透過她,看向虛無。孩子,是娘親對不起你,可你活着,沒有父母疼愛,還是一樣會痛苦。娘親跟你父親,帶着你一起走,咱們一家人,永遠不分開。
她的眼睛緩緩閉上,嘴角掛着一絲笑意,不斷地催眠自己,就這樣、就這樣吧,這輩子,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衛雁再怎樣,還有徐公子護着她呢,而自己跟九郡王,只有她死,才能跟他重逢……
她的意識漸漸抽離,腹中的痛意似乎也沒那麼強烈了。陡然間,突然有人大力地捏住她的手腕,劇烈地搖晃着,耳邊傳來一陣悲戚的低泣,有人將溫熱的嘴唇貼在她冰涼的耳畔,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耳底,「琳琳,你知不知道,我跟徐郎,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我……我被人……毀了清白……
是誰?誰被人毀了清白?剛才她在自己耳畔說過,她是誰來着?衛雁?……是衛雁!衛雁說,有人毀了她的清白?她跟徐玉欽不可能了?怎麼會,怎麼會?
「琳琳,你真的不聽我說說嗎?我心中好痛,好苦啊,你陪一陪我,別丟下我吧!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求你了,看看我,醒來吧。求求你,喝了藥,陪着我,好不好啊琳琳?」
「是……誰……」霍琳琳強迫自己重新睜開雙眼,腹中的疼痛感又變得清晰了,一陣陣地抽痛着,似一種無邊的折磨。她深吸一口氣,乾裂的嘴唇不斷裂開新的小創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她用沒有焦點的視線搜尋着衛雁的臉,「是……誰?誰……這樣……對……對……你……」
換在從前,她早就跳起來,氣沖沖地替衛雁出頭,要去那混蛋家中喊打喊殺了!她是將軍之女,自幼跳脫,一副男孩子的個性,講義氣、重情義,對人好起來,掏心掏肺的,一點都不藏私。喜歡吃好吃的,貪嘴得很,偏又愛臭美,誰說她一句「琳琳你長胖了」,就會怒目圓睜,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樣。就是這樣一個好女孩,怎麼會變得這般毫無生機、骨瘦如柴?
衛雁心痛得落淚,她好恨自己,恨自己沒能早早過來看她,自以為不打擾她的生活便是對她好,如果琳琳真的就此去了,她該有多麼自責和悔疚!她將頭靠在她肩上,流着淚,低聲地喃語,「琳琳,我好疼啊,那個混蛋,我要把他碎屍萬段!可我太沒用了,我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活得好好的,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繼續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