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嘆了口氣,張居正雖然肚中餓的咕咕直響,卻也提不起半分的胃口。
「老爺,您趕快吃吧。」
見張居正站在那裏發呆,丫鬟桂兒端着那晚熱騰騰的粥走了過來,小丫頭面色蠟黃,一張身子很是單薄,也許是長時間餓着肚子,她的腳步走的十分輕浮。
「老爺,您……」
「哎呀!」
桂兒一邊走一邊說,可是哪想到,突然之間她腳下一個踉蹌,竟是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原本要遞給張居正的那碗粥也直接飛了出去。
「啪」粥香四溢,米湯整整撒了一地。
這一下,小丫頭嚇的臉色蒼白,家裏面的米現在多精貴呀,能做出這一碗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現在竟然被她打翻,那老爺的午飯可該怎麼辦呢?
「老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桂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趕忙伸手要將那些掉在地上的米粒一一的撿起來,可是,手忙腳亂之下,不但米粒沒撿回多少,她的一隻手還被碎碗給劃傷了。
「好了桂兒,不要弄了。」
張居正手一伸,將桂兒從地上扶了起來,他輕嘆了一聲說道:「去,把官服拿來,老爺我要出去一趟。」
眼見着家中都到了這個地步,張居正實在是心中難受,雖說他極好臉面,可是,再要面子也不能不吃飯呀,他想着還是出去借一下,哪怕實在不行,能借些高利貸也可以,不管怎樣,也要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再說。
「可老爺,您還沒吃飯呢,我,我再去給您做吧。」
桂兒擦着眼淚,掉在地上的米張居正肯定是不能吃了,她想着還是趕快再去做一碗來。
「不用了。」張居正揮了揮手,他實在是吃不下呀。
見老爺堅持,桂兒只得抽泣着返回內堂,將官服取了出來,她一邊伺候着張居正穿衣,一邊眼睛還在時不時的注視着地上的米粒,她心中尋思,老爺雖然吃不成,可這米卻也不能浪費了。
一碗稀粥就把家人難成這樣,看着桂兒的樣子,正在穿衣的張居正心中是真不好受。
怎麼說,他也是堂堂朝廷的六品官員,可生活為什麼就能窘迫到這個地步呢?而且據他所知,他這樣的還算是輕的,就在昨天,禮部儀制司的主事典文光可是生生的被逼上吊了。
就那麼幾兩奉銀竟然逼得一個苦讀了二十年的官員上吊自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堂堂的大明王朝竟然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來,還自稱什麼****上國?
張居正越想越是難受,他不但為自己的窘迫難受,同時也在為現在的大明王朝難受。
十年前他就已經發現了很多朝廷的弊端,並奮筆疾書寫下了「論實政疏」這份奏章,在這個上面,他向嘉靖詳細的講述了很多問題,並在問題的後面列舉了一系列的解決辦法,他本想着這份奏章上去,能夠讓朝堂有一次大的變革,從而將那些弊端統統的除去。
可是,這份奏章呈上去,所換來的卻是杳無音信。
嘉靖皇帝對他的陳述根本就不加理睬,甚至於這份奏章上去之後,就跟沒上一樣,皇上這邊沒有反應,內閣那邊也沒有什麼反應,整個朝堂該是什麼,還是什麼,似乎根本就沒有他張居正什麼事。
從這以後,張居正也總算是看清了,他一個小小的六品官想要改變朝局,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現在嚴嵩持政,在那麼多的利益交織之下,又怎麼會理會他呢,他的變革雖好,可觸動的卻正是這些利益即得者,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萬幸了,又還能再奢望什麼呢?
想到了這些,張居正突然覺得他自己的人生簡直就是在虛度光陰,一身的抱負無處伸展,他這個人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一個苦讀了那麼多年的讀書人,經歷了鄉試、會試還有殿試,好不容意金榜題名、入朝為官,可到頭來,什麼事做不了,竟然還在為一個月的奉銀為難成這樣,讓家裏人為了一碗粥在這裏提心弔膽。
哈哈,這個官當的還有什麼意思?
「我志在虛寂,苟得非所求,雖居一世間,脫若雲煙浮。」
輕輕念叨着,張居正苦笑的搖了搖頭。
「老爺,官服穿好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一碗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