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桃朔白卻不在旅店。
木叔辦事很利索,加之銀錢充足,很容易就在南京西路租到了一家鋪子。這房子是老式的木式樓房,樓下開店做生意,人就住在樓上,租金也不便宜。鋪面不甚大,但木叔幾個已有經驗,馬上就佈置起來。
桃朔白喜歡帶院子的房子,但上海寸土寸金,只好將就。
一直到傍晚,顧曼楨才等到桃朔白,心急的張口道:「桃先生,那個人居心叵測,我實在不放心,求你幫幫忙,我不能讓她胡來!」
&看再說。」桃朔白對此事並沒有那麼急切,除了前幾次的工作經驗使他十分放鬆以外,他忙着開鋪子也是另有打算。相對於工作,他更想早點兒見到君實。
桃朔白隱了身形帶着顧曼楨去了顧家。
今天曼璐有客人,這人叫祝鴻才,原是跟着王先生一起在交易所混飯吃,本人沒什麼錢,也沒什麼能耐。祝鴻才先前跟着王先生來顧家來順了,如今曼璐年紀大了,王先生不愛來,倒是祝鴻才依舊來的殷勤。
曼楨見過這個祝鴻才,很不喜歡,又為姐姐如今的狀況感到憂心。她好容易熬到畢業,有了工作,原是要擔起家計,使姐姐不再吃這行飯,誰想,一場感冒發燒就落到這步局面。
他們來時,正聽到小弟傑民在對顧珍珍形容祝鴻才:「笑起來像貓,不笑像老鼠。」
顧珍珍一聽就知道是祝鴻才,眼底的輕蔑與幸災樂禍幾乎掩飾不住,幸而她面對的只是傑民。傑民在踢毽子,沒看她,即使看了也不會懂得。顧珍珍可不願和祝鴻才牽扯上,立刻躲回房子去。
顧母坐在房間裏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和顧老太說話,顧珍珍一向懶得和這家人說話,淡淡招呼了一聲,裝作累了,早早就躺倒床上睡覺。
顧母本來打算問一問照片的事兒,見她這樣,倒不好再說話。顧母所指的照片,壓在桌子上,是前些天原本的顧曼楨和沈世均、許叔惠一同在外面照的,其中有一天她和許叔惠的合影,顧母顯然是誤會了。
樓下曼璐對祝鴻才很冷淡,偏祝鴻才上趕着殷勤,祝鴻才看到一本相冊,誤將曼璐舊時的照片認作曼楨,惹得曼璐生氣,也越發感慨青春不再。這兩人鬧了好,又去吃了宵夜,混鬧到半夜,祝鴻才才走。女傭阿寶熱了生煎包,曼璐一邊吃一邊上樓來,見顧母沒睡,就說起閒話。
因着看到熟睡的曼楨,曼璐嘆氣。她深知自己做了這一行沒什麼名聲,妹妹大了,跟她住在一起連帶着也不好,就說起這事,覺得曼楨能早點結婚嫁出去才好。
顧母也說是這樣,卻又說:「你妹妹好說,倒是你的事讓我操心。」
這話卻令曼璐沉了臉:「我的事你別管!」
曼璐知道她母親想她嫁人,她卻覺得委屈。她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嫁人?能嫁給誰?她當年犧牲自己養大了一家子,現在家裏人不但不理解她,反倒嫌她丟人,更甚至想的偏激些,覺得家裏用不着她了,就想把她打發出門。
母女倆之間氣氛僵了。
半晌,顧母猶猶豫豫說起一件事:「聽說現在慕瑾做了那個縣城醫院的院長,還沒結婚呢。」
曼璐突然笑起來:「他沒結婚又怎麼樣?他還會要我?媽,你怎麼腦袋這樣不清楚,到現在還在那裏惦記他!」說完將椅子一推,踢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樓去了,等回了房,卻是蒙着被子哭了一場。
張慕瑾是曼璐當初訂婚的對象,兩家沾點兒親戚關係,又是青梅竹馬,本是段好姻緣。可後來顧父沒了,家裏擔子這樣重,曼璐為了給家裏掙口活路,狠心跟張慕瑾退了婚,去做了舞女,一轉眼都七年了。
而看似熟睡的顧珍珍將一切聽到耳中,悄悄勾了嘴角:生氣才好,越受刺激,越會想着尋出路,嫁給祝鴻才的事就更加變不了。
顧曼楨此時守在姐姐床邊,看着姐姐傷心卻沒法兒安慰。
以前還小,每每見着張慕瑾來家,她和弟弟妹妹們都不高興,總覺得這個瑾哥哥是來搶姐姐的,為此沒少做壞事。例如張慕瑾不吃辣,她偏幫着添飯,故意在碗底抹上辣醬,想看他出醜,但張慕瑾不以為意,也不點破。如今張慕瑾和姐姐的姻緣沒成,想到當初他們那段短暫美好的時光,偏有她搗亂,不免十分內疚後悔。
甚
52.《半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