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陰暗。
陰冷的屋子裏,帶着幾分泥土的潮濕與古怪的氣味。
宋婉兒渾身顫抖地縮在被子裏,臉色蒼白驚恐。
她神經質地在被子裏哆嗦成了一團,眼睛裏佈滿了驚恐,仿佛外頭一點小小的響動都會叫她嚇得跳起來一樣。
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那雙全是燙傷的手上,發出了嗚咽的聲音,仿佛還能聽到外頭那些丫頭婆子們嘲笑與鄙視的眼神與笑聲。
她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作為一個小小的姨娘,誰又會把她沒有吃飯放在心上呢?可是她沒有時間憤怒,只是緊張地豎着耳朵聽着外頭的響動,在聽到了緩緩而來的腳步聲時,她的眼睛恐懼地張大了,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身體蜷縮進被子裏。
門吱呀一聲開了,苦澀的湯藥的味道飄了進來。
宋婉兒恨不能把自己縮進床裏頭去,可是就在她掙扎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扣在了她的肩頭。
她一震,知道自己不能在沒有動作了,哆哆嗦嗦地扭頭,入目的,是一張青年的英俊白皙的臉。
他俊俏秀致,白皙乾淨,本就是世家出身最尊貴的子弟,人品風流。
只是那張臉上隱隱帶着的陰鬱,叫宋婉兒只覺得渾身冰涼。
&喝藥了。」他優雅的手扣住了手中的一碗熱騰騰黑漆漆的湯藥,對宋婉兒笑了。
可是那笑容在宋婉兒眼裏,卻比厲鬼還要可怕。
她淚流滿面,早就忘記什麼是當初那個美麗多情的少女梨花帶雨的哭泣方式,只猛地撲過來緊緊地抓着這慢慢沒有了表情的青年的手哭叫道,「公子!公子饒了我吧!看在……」她急忙攏了攏自己一頭蓬亂的頭髮,緊張地看着張有容哭泣道,「就看在,妾身與公子從前的情分上!」她嫁給了自己處心積慮想要嫁給的人,可是卻覺得墮入了地獄。
&分?」那錦衣青年輕笑了一聲,掐住了她尖尖的下顎,眼神危險怨毒,聲音卻十分溫柔憐惜地說道,「就是為了婉兒的身子,才叫你喝藥啊。」
&子……」宋婉兒幾乎是痛哭流涕了,可是一隻手,卻叫這青年抓着一同抓住了滾燙的藥碗,她還未反應過來,嘴巴已經被撬開,那笑容溫柔的青年已經將那滾燙的湯藥灌進了她的喉嚨。
滾燙的湯藥過後,她趴在床上,喉嚨被燙得麻木,再也說不出話來,那青年卻似乎滿意地笑了,毫不憐惜地抓住了她的頭髮用力拉扯地說道,「好好兒吃藥,給本公子生個一男半女,也不負咱們一場情愛了!」
一男半女?
宋婉兒幾乎要哭出來。
打從幾年前柴房中他倆被宋丞相撞破,張有容就再也不能人道,她已經多年沒有與他親近,何時能生出兒女來?
不知從何時起,張有容不能人道的流言就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她作為張有容的心肝兒不能有孕,也叫這流言雪上加霜。
別說京中沒有人家兒敢將自家的閨女給張有容做正妻,就是連張有容的前程,也因這等醜聞沒有了指望。雖然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姻緣,還成功地成為了張有容身邊唯一的女人,沒有女子能與她爭搶張有容,可是她毀了張有容的名聲與仕途,這府里誰不痛恨她?
她又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無子妾室,還沒有銀錢傍身,老太君與張有容都不把她當人看,奴才們就可勁兒地作踐她。
想到這裏,宋婉兒不由痛哭出聲兒。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的命運,本不該這樣。
她本該風風光光,一雙兩好,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在床上抽搐,這些年不知保養,被張有容折磨得人都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早就沒有了從前的美麗婉轉。
張有容似乎也覺得她又邋遢又難看,看她渾身上下都淹沒在了湯藥和黑漆漆散發着古怪味道的被子裏,他嫌棄地哼了一聲,用力用帕子給自己擦乾淨了手指,仿佛曾經一往情深的愛人是這世上最骯髒的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完全沒有再多看宋婉兒一眼。
他也去吃藥了。
可是這麼多年,似乎總不見好。
宋婉兒哀嚎了一聲,在他離開之後,努力地趴下了床。
她知道,再不求救,只怕自己就要死在張有容的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