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再一次響起上輩子男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寧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謀害皇后,毒殺皇嗣,罪不容誅,理應千刀萬剮,滅十族,凌遲處死,但朕看在他伺候了朕多年的份上,賞他個全屍,就……就處以『貼加官』吧。動作麻利點兒,別讓他吃太多苦。」
聽到寧遠宸的問話,男人先是表情一愣,隨即露出狂喜的表情,剛想靠近,卻被寧遠宸仇恨而憤怒的目光釘在了原地,呆了兩秒,試探着說:「我就是覺得,我們之間的稱呼應該特別一點……」
寧遠宸名字里這個「宸」字,因為可作為皇位的指代而犯了忌諱,所以在系統五個世界中的三個古代世界裏,系統都把這個字略去,稱他為「寧遠」。
上一世,年僅六歲,還是冷宮小皇子的皇帝,覺得寧遠這個名字太普通,過於淺顯,於是拉過一本楚辭,隨意指了一句……
&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寧遠宸低聲道,愈發的感到渾身發涼,「安歌,意為聲出自然。以屈原之楚辭為奴婢取名,陛下真是好文采,好雅興呢。」
寧遠宸的初始世界,是比系統里的現代世界更發達的星際世界,這裏,人類的文明已經擴張到了數不清的星系和星球上,然而發源地古地球的文化幾近消亡,屈原這位古人,就連研究古地球文化的學者都不一定能知道他的存在,更不用提他的作品。
&歌,果然是你!」男人露出又喜又悲的表情,當即紅了眼圈,聲音也哽咽了起來,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抱住寧遠宸,「果然,你也……」
&一聲響亮的耳光聲響起。寧遠宸用盡渾身的力氣,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臉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扶着牆,攥緊疼得發麻的右手,怨恨地盯着男人被扇得偏到了一邊的臉,目眥盡裂。
&上,真是沒想到,奴婢就是死了,也逃不脫您的手掌心啊。」他氣若遊絲,語速緩慢,然而言語中的怨毒不減半分,「怎麼,上輩子弄死奴婢一次還嫌不夠解氣,這輩子,還要在弄死一回?這次是什麼?讓奴婢猜猜,是不是凌遲處死?畢竟損害龍體,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這可是滅十族的大罪呢。」
他說話的語氣帶着令人背後生寒的陰柔,像個死在閨閣的女鬼,柔情蜜意的背後是食人肉喝人血的殘暴。
這是他上輩子當了三十年太監的後遺症,身體的殘缺加上畸形而殘酷的生活環境,不管是誰,被壓迫個幾年,都會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模樣。
在深宮裏經過拼殺才搏出位的太監,總有點嚇人的不正常。
然而男人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知道,寧遠宸既能陰柔得像冤魂的陰氣,嚇得人噩夢連連,也能溫柔得如同能包容一切的父親、母親、兄長、姐姐、摯友和愛人,如果沒有寧遠宸,年幼的他恐怕無法在宮中活下去:「安歌,你誤會我了……」
&寧遠宸反手又是一巴掌,「安歌」這個愛稱,曾經是他和皇帝之間扶持多年,濃情蜜意的象徵,如今再聽到,卻像是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屈辱得讓人無法忍受。
&昭庭,再敢這樣叫我,我就撕了你的嘴!」他咬牙切齒道,在男人再一次試圖碰觸他的時候,又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個耳光,「滾遠一點,看見你我就噁心!」
說完,他掀開眼前的帷帳沖了出去。
巨大的水晶吊燈發出的明亮燈光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大廳里,周圍穿着漂亮禮服的男男女女,因為他倉促的闖入,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方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悠揚的音樂不緊不慢地繼續演奏着,一個穿着侍者服侍的人形智能機械人端着酒盤朝他靠近:「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眼前這一切如同暈開了的斑斕五彩,在寧遠宸的眼前旋轉了起來。他感到更加的眩暈,心悸難當,流速過快的血液撞擊着他的太陽穴,讓他頭痛欲裂,四肢酸軟,幾乎無法撐住身體,隨即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我這是在哪兒?他捂着頭努力的回想着。我在做什麼?
因為系統的緣故,他在初始世界的記憶並沒有因為經歷五個世界而有所損失,在他進入系統的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對於現在的寧遠宸來說,那種鮮明的清晰感,就如同昨天剛剛發生過一樣。
他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