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純熙病得很重,連吃了幾貼猛藥才把高熱降下去,需得躺在床上靜養十天半月才能恢復元氣。關素衣從太醫丞處了解到情況,暗暗在心裏說了一句「該」,面上卻十分心疼,每天都帶着湯水前去探望。如今她養成了一個新愛好,那就是默默欣賞趙純熙分明抗拒厭憎,卻不得不假裝感激涕零的模樣。
這日,將燉好的甲魚湯放進食盒裏,她領着明蘭溜溜達達朝蓬萊苑走去。至於明芳,早在成婚次日就毛遂自薦,前去照顧病重的大小姐,這會兒沒準正做着當姨娘的美夢。
二人邊走邊聊,步履緩慢,並不怕湯水冷掉,反正趙純熙從來不喝,只會找藉口將它棄置一旁,等她們走了就倒進恭桶。
明蘭揉了揉鼻子,對甲魚湯的腥味很有些受不了,「小姐,您怎麼每次都燉甲魚湯啊?這股味兒很重,大多數人都不愛喝。」
關素衣低笑一聲,「王八龜孫正該喝甲魚湯才對,這就是常人說的以形補形。日後只要姑爺上門用膳,你必要傳這道菜,記住了嗎?」把他補成個萬年王八才好玩呢!
明蘭不知道主子為何對姑爺那般厭惡,雖然面上笑呵呵的,說話的語氣也溫柔,但遣詞用句卻大有問題,什麼畜牲、王八、龜孫,一個比一個下賤,活似姑爺上輩子刨了她祖墳一樣。
即便心中存了千百個疑惑,明蘭卻不敢追問,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護好食盒。
&姐您來了。」二人剛跨入蓬萊苑,明芳就興匆匆地迎上去,一面掀門帘一面笑道,「快請進,方才小姐還念叨您,問奴婢您什麼時候會來。侯爺也剛到,身上沾了許多雪粒子,正在隔間換衣服。」
貝殼和玉珠串成的門帘丁零噹啷一陣響,隨即就有一道緋紅倩影蓮步輕移,跨門而入,將昏暗的內室照得亮堂起來。趙純熙連忙半坐起身,親親熱熱地喊道,「母親,女兒久病不愈,實在是拖累您了。飄絮,把繡墩挪到床邊來,好叫母親坐得離我近一些,我們母女倆手拉着手說說貼己話。」
關素衣不着痕跡地輕撫手背,感覺上面長滿了雞皮疙瘩。趙純熙這會兒大概已經知道她的嫁妝被老夫人送到正房的事,所以才會態度大變。記得上輩子在拿回嫁妝之前,她也是這般逢迎討好,撒嬌賣乖,把自己哄得團團轉。現在想來,兩人年齡相差並不大,一個十三,一個十八,也就五年而已,怎麼她就心思那麼深,自己卻一望見底?
這一點許是隨了葉蓁,而且葉繁也不差,果然是家學淵源。
關素衣剛在繡墩上坐定,趙陸離就進來了,見明蘭端着一碗甲魚湯要餵給女兒,忙道,「我也餓了,先給我盛一碗。」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便放下,語帶饜足,「味道很好,就是有些燙,等放涼一點再用。」
放涼了你會喝?關素衣笑着應諾,心裏卻門清。這父女兩個指不定在心裏怎麼防備她。上輩子大約也是如此,只她當時滿心都是對侯府的感激,並未多想。王八喝王八湯,正相配。
趙陸離覺得新婚妻子的笑容有些古怪,一時間卻說不出來,於是很快就拋開了。在確定對方無害之前,他不會讓兒女與她太過親近。三人虛以委蛇了一番,等外面雪停了才各自鬆一口氣,然後送客的送客,告辭的告辭。
踏出蓬萊苑,確定四周無人,明蘭抱怨道,「瞧侯爺客客氣氣那樣兒,真不把小姐您當自己人。還有趙小姐,表面看着極是妥帖親熱,說的那些話也漂漂亮亮,滴水不漏,但奴婢私下裏琢磨琢磨,總覺得有些不對味兒。」
關素衣拂去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笑而不語。兩人走到一方暖閣,就見一名身穿貂皮襖子的俊秀男孩蹦蹦跳跳跑過來,看見主僕二人,眼睛立時瞪大,「你是關氏吧?鬧喜房那天我躲在窗戶下偷偷見過你。」
關素衣正待答話,他已自動自發地撲過來,摟住她一隻胳膊搖晃,「姐姐病了,爹爹要陪她,沒人跟我玩。走走走,陪我溜冰去。」
&是趙望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辰你應該在族學裏上課?」關素衣彎腰看他,表情戲謔。
如今儒學盛行,前些日子皇上還放出一條消息,欲以科舉選官,這是打破世家專權的第一步,亦是廢除九品中正制的第一步。世家巨族雖多有阻撓,但無奈他們在戰火中損耗了太多底蘊,已無力反抗新帝,而天下寒士人數甚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