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假話都難說,曹化淳只能以一種默認的方式應對。
朱栩摸了摸鼻子,沒有追問,漫步的走着。
大明從上到下都是腐朽到骨子裏的,不是刮骨療毒就能重建一個煌煌帝國,其中南直隸的問題最多,還是大明賴以生存的根本,不動不行,大動干戈更不行。
好在朱栩早就想好對策,只是,人心這東西,覆水難收……
朱栩對此也無奈,泉水之恩不敵半滴仇,既然不肯順服,那就威服吧。
他甩開這些,剛要邁步快走,突然間一陣琴聲傳來,說不上好聽,磕磕絆絆,好像是新手在練琴。
朱栩抬頭找了找,在不遠處一個亭子裏,一個十歲左右的粉衣小姑娘,正在那練琴。
這裏是秦淮河,秦淮河兩岸都是什麼人,朱栩心裏清楚,不由想起了秦淮八艷,也不知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們的命運是否有改變。
朱栩邁步走過去,想找個人閒聊天。
朱栩慢慢走近,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一個頗有些姿色的中年婦人,警惕的觀察了朱栩等人一眼,向着小亭子裏的小姑娘道「香君,今天就練到這裏吧。」
小姑娘轉過頭,小臉粉雕玉琢,脆聲聲的道:「姨娘,不是說要練兩個時辰嗎?」
這位姨娘又看了朱栩一眼,道:「家裏有事,我們回去幫忙吧。」
小姑娘眨了眨眼,道:「好。」說着就站起來,小身板抱着碩大的琴,亦步亦趨的跟在這姨娘身後。
小姑娘也看到朱栩了,大眼睛眨了眨,很快消失在不遠處的樹林裏。
朱栩睜了睜眼,心裏嘆了口氣,背着手繼續向前走。
『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了,真成孤家寡人了……』
漫步走着,權當散心了。
與此同時,朱栩在應天府的消息,是徹底散播出去了。
雖然很多人之前已經猜到,可朱栩真正露面,一些人還是緊張不安起來,畢竟『景正』這兩個字對大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座壓力巨大的大山。
鹽商們紛紛聚集,驚恐萬狀。
他們在背後生亂是一回事,可沒有膽子在朱栩眼皮子底下繼續鬧下去,不管不顧的湧向吳家,這個時候,吳家不能繼續躲在後面,必須有人出來頂雷,換個說法就是面對皇帝。
巡撫衙門的壓力驟然大增,之前朱栩不露面,不出聲,他們還能按部就班,現在只能加緊速度,不能讓朱栩找到任何藉口插手巡撫衙門,否則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在這個時候,欽差錢謙益正被大夫人大吵大鬧,鬧的不可開交,遠近皆聞。
好不容易擺脫了就聽到朱栩已經到了應天,很可能更早就到的消息。
錢謙益站在河邊,望着對岸一排排的教坊青樓,其中有幾家還開着,心裏焦灼,很想過去,可朝廷的那道禁令如同勒在他脖子上的繩索,令他掙扎,既壓不住心裏的苦惱與欲望又沒有膽子,不敢邁步,使得他越發的難受,痛苦異常。
朱栩來到一處小樓,這是海蘭珠,布木布泰等人暫住的地方,他們並沒有隨着朱栩進入軍營。
很清幽的一個地方,離軍營不遠,朱栩邁步進去,倒是很安靜。
他徑直走向海蘭珠的房間,門半開,朱栩有些趣味的悄然進去,卻沒有看到海蘭珠,而是布木布泰正端坐在桌前,背對着他,靜靜的寫着什麼。
朱栩無聲的靠近,站在她背後,目光看去,頓時一怔。
布木布泰寫的是天啟年間的科舉試題,已經寫到最後的『政論』部分,筆鋒不止,寫着的『明之腐朽自上而下,不可救贖……』。
「真的不能救嗎?」朱栩出聲道。
布木布泰嚇了一跳,筆鋒一挫,劃了一道深深的墨痕,毀了這道試卷。
她慌忙起身,對着朱栩行禮道:「參見皇上。」
朱栩擺了擺手,看着她這道試卷,淡淡道:「回答朕的話。」
布木布泰低着頭,沒有看朱栩的表情,神色清冷,默然一會兒道「不能。」
朱栩背着手,聲音越發的淡漠道「朕要說能呢?」
布木布泰躬身在那,眉頭輕蹙了一下,道:「病入膏肓,非藥石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