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貞吉的眉頭擰了起來。
國事毫無疑問指的是查辦鄭青山,作為左都御史,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這是衷貞吉的職責所在。
但是鄭青山的勢力,明顯已經波及到了朝堂當中,不僅僅是一個私鹽販子這麼簡單。
要查辦他,必定會在朝堂之上引起一陣震動,至少地方的官吏,一定有不少跟這個鄭青山有牽扯,更遑論如今這個鄭青山極有可能在朝中也有靠山,這件事情一旦處理不當,說不定會引發一場朝堂的地震。
更何況,鄭青山還跟宮裏有所牽扯,這便是朱常洛所言的朝事!
所謂朝事,朝堂博弈,高層鬥爭,儘是朝事……
朱常洛的意思很明白,如今你衷貞吉顧忌着朝堂鬥爭,而將鄭青山輕拿輕放,固然能夠在朝局鬥爭當中佔得一絲優勢,但是如此一來,便是耽誤了國事,別的不說,你自己心裏頭過得去嗎?
更何況,朝事國事是分不開的,往大了說,衷貞吉的立身之本,便是清正剛直,敢言敢為,對於種種不法之事毫不手軟,嚴厲處置,才豎起了左都御史的威風。
但是如今,為了朝局鬥爭,卻拿自己的原則作為犧牲品,朝堂之上又該如何看他?恐怕皇帝也不希望看到這麼一個毫無原則的人身居高位。
再往深了想一層,雖然現在還沒有切實的證據,但是衷貞吉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鄭青山和沈一貫有牽扯,而溫純又投靠了沈一貫,他現在和溫純勢如水火。
溫純的日子固然不好過,可他的日子難道就好過了嗎?
被自己的下屬出手暗算,若是不能找回場子來,他在朝中又還能有何威信!
而要動溫純,就必然要跟沈一貫正面對上,這一點是肯定的,沈一貫剛剛進階次輔,立足未穩,溫純的投靠對於他來說是雖然算不上是雪中送炭,可也是一個好的開頭。
如果這個時候,溫純被衷貞吉扳倒,豈不是說明,他沈一貫這個次輔,連自己手下的人都保不住?到時候讓沈一貫的臉面何存!
既然事情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那你衷貞吉還猶豫什麼,莫不成你手下留情,兩邊便能和解不成?
笑話!
朝堂鬥爭,向來是殺人不見血,對方都已經用出這等陷害的手段,你衷貞吉又何必顧忌這麼許多?
「殿下英明,是老夫糊塗了!」
苦笑一聲,衷貞吉拱了拱手,道。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在官場當中廝混了一輩子,竟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看的清楚,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
說起來這也怪不得衷貞吉,所謂財帛動人心,身在官場,升遷調動自然會牽動所有人的心弦,就連衷貞吉這樣的人,也不例外。
若是沒有即將入閣的大前提下,說不定他早就已經下定決心,怎會如此猶豫……
倒是朱常洛搖了搖頭,道。
「總憲大人,父皇是個看重情誼的人,可這並不代表父皇是非不分,至於國家大事,更是不會朝令夕改,這一點總憲大人不必擔心!」
他自然知道衷貞吉在擔心些什麼,雖則如今的文臣大趨勢下都是支持朱常洛進位東宮,可說到底,單拎出一個人來去跟朱翊鈞這麼一位馭極多年的皇帝梗着脖子講道理的,真是沒幾個。
出頭的椽子先爛,像衷貞吉這樣身居高位,在官場當中打滾多年的人,更是不會為了所謂的大義而頭腦發熱。
再搞不清楚皇帝的意思之前,他是斷不會貿然行動的,更何況如今他即將入閣,入閣之後會是個什麼分量,還要看皇帝的意思,自然更是不敢頂風而為。
朱常洛的這兩句話,便是給他的一顆定心丸。
皇帝看重情誼,所以將鄭氏接了出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是非不分,坤寧宮的那場大火,是皇帝心頭拔不去的一根刺,而且朱常洛的話中透露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
儲位並沒有異動!
按理來說,早在去年年節之前,皇帝便已經下旨,待遼東事定,即立皇長子為太子。
如今朝鮮戰場大勝,遼東再無禍端,也該到了皇帝兌現承諾的時候了,但是奇怪的是,宮中卻沒有一點消息,這也是朝中流言紛紛的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