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張居正的改革到底是否正確,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資格評判,畢竟無論如何,張居正都是前首輔,曾經執掌朝廷權柄數年的大人物。
他們可以去批判張居正已經證明的罪名,比如私德不修,比如任人唯親,比如不重孝道。
因為這都是實實在在擺在原地的,改不掉的,他們自然可以品評。
但是如果往上提升一層,要為張居正的一生下一個定論,就須得謹慎再謹慎了!
因為單單品評張居正這個人,跟品評他的一生,是不同的概念,從傳統的士大夫觀念出發,無疑,張居正算不上一個良臣,他的所作所為有着太多可以詬病的地方。
但是若是要品評他的一生,就大大不同了。
因為他所處的特殊地位,張居正的一生當中無數舉措對於政壇都有着十分巨大的影響,甚至於他的改革雖然被廢止,但是令國庫豐裕,國力強健卻同樣是不爭的事實。
而出於種種原因,張居正的這部分功績被有意無意的擱置,朝中的主流聲音都是在宣揚他帶來的種種不利影響和私德方面的缺陷。
公正的評價一個人並不難!
在場的人都身處閣部,心中對於張居正恐怕早有評價。
但是要知道的是,身在官場,公平公正的評價向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到了他們這種地步,他們的評價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內閣當中,隨着王錫爵對奏對情況的敘述結束,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當中。
張居正這個名字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太大,一時之間,他們也想不清楚到底該如何表態。
不過很顯然的是,王錫爵召開這個內閣的小型會議,就是想要探一探他們的意見,這件事情事關朝野,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他們這些人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諸位都不願意說,那老夫先說,大行皇帝當初,曾命朝廷徹查張氏一門,張江陵之罪乃大行皇帝欽定,縱然其當政數年,於國曾有裨益,然功不抵過,更不可抵罪,諸公以為然否?」
沒有人說話,王錫爵卻是嘆了口氣,再度開口道。
不過他的這幾句話,卻不亞於在湖面上丟了一顆石子,一下子打破了內閣的沉寂!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心中震驚不已。
沒聽錯的話,元輔大人這是在反對為張居正翻案?!
這簡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要知道,當初大行皇帝下罪張居正的時候,如今的元輔,當初的東閣大學士王錫爵,可是曾經上疏為張居正辯駁過的。
這在當時一片對張居正喊打之聲的朝野之上,尤其顯得不同。
雖然到最後也沒有保下張居正,但是總算為他的老母爭得了一處宅院和幾處田產,足以讓老人家安度晚年。
但是如今,這位曾經為張居正說情的元輔大人,竟然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拒絕為張居正翻案……
眾人頓時覺得,局面越發變得難以揣測了。
不過局面固然難以揣摩,但是選擇卻是容易的多。
沈鯉第一個站出來,道。
「元輔言之有理,我輩士大夫,以為國為民為己任,張江陵以人主年幼,竊人主之權,令朝廷幾經動盪,如此之輩,自當獲罪於天下!」
不管王錫爵是出於何種目的說出的這番話,他既然說了,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且是堅定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要知道,往常內閣議事的時候,都是從排名最末的東閣大學士開始發言,而王錫爵身為首輔,更多的是起到最後決策的作用。
他主動開口的次數不多,幾乎每一次都是因為他心中早有決定所以才會如此。
沈鯉不清楚王錫爵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到了他們這種地步,話不是能隨便說的,話一出口就覆水難收,再難更易。
所以他自然毫不猶豫的跟上,無論是作為高拱的門生,還是作為一個因為派系不同而被張居正無辜打壓的官員,他都不會允許張居正被翻案。
至於衷貞吉的態度,早有定論,他出身監察院,雖然入閣成為次輔,但是一身的風格總是保留了幾分的,當初對於張居正的結論是整個朝堂做出的結論,縱然評價名聲上有不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