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子的這番勉勵,孫天官才總算是心懷惴惴的起身,只是臉上仍帶着羞慚之色,不管怎樣,朝廷吏治不清,他這個吏部尚書多多少少都有責任在身,天子大度寬容,不追究他的責任是一回事,但是若是就此覺得自己沒有責任,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更何況,天子只是勉勵他操持吏部辛勞,可沒說他沒有責任……
「諸位愛卿都是朝廷肱骨之臣,想必對於吏治一道,也該有所得,不妨說來朕聽!」
朱常洛頓了頓,繼續開口問道。
眾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孫丕揚的身上,按照道理來說,這種時候應該是按照地位高低來發言的,而在場的大臣,地位最高者,又以孫丕揚也李廷機二人為尊。
當然,真正論朝廷地位,李廷機一個排名末位的大學士,是比不得外朝的天官冢宰的,不過此刻乃是天子召見,場合相對私下,所以不能全按朝廷地位來看。
李廷機作為現在天子倚重的大臣,又有帝師的身份,在這種場合下的地位理當比孫天官要高上一線。
不過涉及朝廷的具體事務,術業有專攻,自然還是要請孫天官先說話。
只是眼瞧着一群人朝自己看過來,孫天官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陣腹誹,這幫老狐狸,明知道第一個開口風險大,還推自己出來!
「回陛下,臣以為吏治一道首在用人,若能擢德才兼備者為官,自然可使吏治清明,司農寺之時,臣雖言元輔大人之疏不妥,然僅止於內閣之處,釐清權責,大計天下,臣亦十分贊同,雙管齊下,當可使朝堂為之一清!」
沉吟了片刻,孫天官謹慎的開口道。
事實上,這種時候第一個說話的人,必然是最吃虧的,天子已經說了,吏治一道乃國之重事,說明天子早已經關注此事,也就是說,如今天子心中,必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而這個時候越往後發言,就意味着越能了解到天子真實的想法,也更能有的放矢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過第一個說也有第一個說的好處,若是能夠切准天子的想法的話,那麼留下的印象必然是最深厚的。
只是很顯然的是,孫天官的話,並不使天子滿意。
朱常洛眉頭微蹙,卻是搖了搖頭道。
「釐清權責是要的,部門混亂,權責不清,才會導致官員相互推諉,朝政運轉緩慢,不過這並非是最緊要之處,大計天下雖然有效,但也無非是治標之策,難除根本!」
孫天官摸了摸鼻子,知趣的退了下去,他自然知道這番話不被天子所喜,因為天子所問之策乃是具體的實策,而這種東西牽涉甚大,孫天官就算心裏有想法,也須得慎重說話,否則的話,惹得天子不喜,更是得不償失。
所以到最後,孫天官還是選擇取了個巧,把老首輔的奏疏拉出來當擋箭牌!
畢竟雖然心裏不願意認可,但是孫天官也不得不承認,老首輔在吏治一道上研究多年,拿出來的政策還是切實可行的,若非是這政策犯了某些忌諱的話,應當說是能夠有效的肅清官場風氣的。
何況孫天官看的出來,天子對老首輔的方案還是有一部分認可的,不然的話,即便是為了掌控朝局,也未必會同意和老首輔聯手而動。
所以他只得將內閣單獨剔出來之後,附和了一番老首輔的方案,算是暫時糊弄了過去。
而接下來,孫丕揚已經說過了,那麼理所當然的,也就該輪到李廷機了,這種大事上,作為帝黨的領頭人,他必然是躲不過去的,而李閣老也顯然沒有躲避的意思,沉吟了片刻,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科道!」
頓了頓,李閣老似是在思量該如何作答,半晌才道。
「陛下先前有言,今日所議者,非誰人之責,而是如何治吏,肅清官場,故而老臣以為,欲清官場之風,當首重科道,先太祖皇帝設御史台垣,本為監察朝廷,諷議百官,然近年以來,科道之臣多囿於具體政務,喜彈劾君上,沽名釣譽,而不重監察百官之責。
吏部雖掌銓選之權,可天下官員何止上萬,大大小小官員品行德性,吏部焉能一一知之,況吏治繁難,地方情況多變,即便吏部銓選得當,意外之事也難防止,朝廷置十三道御史,便是為監察地方,然如今之狀況,科道難盡其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