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矩話頭上說是閒話家常,可到底是金口玉言,誰敢真的當等閒視之。
何況內庫不比外朝國政,說白了,內庫的銀兩是皇帝的私用,如何使用全憑皇帝的心意,陳矩這兩句話擺明了告訴在座的各位。
以後國庫是國庫,內庫是內庫,別想着國庫沒錢了找內庫救濟!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朱賡瞥了一眼立場迅速轉換的趙世卿,狠狠的磨了磨牙。
對此,趙尚書表示,他也無能為力。
還是那句話,國庫沒錢,他這個大管家着實是不好當,這兩年國庫的確豐裕了不少,可那是因為還是太子殿下的今上狠狠的敲詐了倭國一筆銀兩。
算是意外之財,用了也就沒了!
何況趙尚書心裏最清楚,這來自倭國的銀兩,有至少一半都歸入了皇帝的內庫當中,剩下了還了還那些商賈勛戚的本金,余到他戶部的不過四五百萬兩,還硬生生的被敲詐走了一百萬兩。
這些銀子瞧着不少,可別忘了,朝廷上下有多少用銀子的地方,這筆意外之財統共也就不過是一年左右的稅收,就是他省着點花,估計沒兩年也就敗光了。
原本趙尚書還盤算着,沒事進宮哭個窮,從皇帝的內庫里摳出點銀子來,歷代戶部尚書都是這麼幹的……
可現在皇帝擺明了是要收緊內庫銀根,這下子他這戶部尚書可就坐蠟。
沒了內庫這個大戶,他這戶部尚書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趙尚書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明白這是皇帝在敲打他,若是他老老實實的在皇帝身邊搖旗吶喊,好處自然大大的有。
要知道,趙世卿雖然不曉得內庫如今到底有多少銀兩,但是粗粗估計之下,也知道如今內庫的存銀至少是國庫的四五倍。
背靠大樹好乘涼,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在強大的金錢攻勢面前,趙尚書很沒骨氣的慫了。
何況在皇帝的壓力下慫,能叫慫嗎?那得叫忠君愛國!
「大司徒言之有理,吾輩身為輔臣,受陛下重託輔政,豈可不管不顧,只憑一己私利?礦稅當罷,但這些年國庫稅銀日益減少,罷黜礦稅之後,國庫用度從何而來,若不解決此事,我等妄言罷黜礦稅,豈不成了誤國之輩?」
開口的是東閣大學士李廷機,他一說話,在場諸人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若論起官位,李廷機一個排名末位的內閣大學士,在如今的廷議現場絕排不到前列,定多也就是比幾個排名靠後的尚書高上一線。
但是有些時候,地位不僅僅是看官位而論的,李大學士還有一個身份,帝黨的領軍人物!
今上潛邸時的東宮講官,資歷深厚的清流詞臣,這在如今這個看重天地君親師的年代,師生關係可是舉足輕重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李廷機的態度,基本上就代替了今上的態度!
所以他雖然官位不顯,但是卻不輕易開口,如今一張口便是如此犀利的言辭,忍不住叫在場眾人都泛起了心思。
應該說,李廷機在官場多年,絕對具有一個官僚的基本素質,能夠把得住嘴上那道門。
所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李廷機這話看似是在聲援趙世卿,但是言語當中的詞鋒卻分明對準了沈朱二人。
仔細聽聽他的稱呼,吾輩輔臣……
這在場這麼多人,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稱為輔臣的,這是內閣大學士的特權,李廷機這話,分明就是在譏諷出面打圓場的朱賡,至於後面的誤國之輩,更是直接指向了主張直接罷黜礦稅的沈鯉。
所謂看一步想三步,面對這樣幾乎露骨的指責,一干閣部大臣的心思都急速運轉起來。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李廷機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站出來?
按理來說,作為皇帝最信重的老師,帝黨的代表人物,李廷機應該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力挺皇帝,鑑於如今首輔老大人疑似和皇帝聯手,也就是說,李廷機至少應該和首輔保持一致。
就算是不確定皇帝和首輔是否聯手,至少在礦稅一事上,皇帝的態度十分明確。
但奇怪的是,李廷機直到現在才在此事上表達看法,而且一開口就將話頭引向了沈朱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