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雙刀、何雙刀!你發愣作甚!」中庭之外,好幾名何家子弟低聲呼喝,方才的經過在他們眼中看來十分古怪,一貫心狠手辣的何雙刀不知為何,被那名行腳郎中拖着把脈問診,嘀嘀咕咕得不知是什麼,就讓何雙刀愣在原地久久不動。
何雙刀聽見叫喚之後,心中思緒紛亂雜擾,他眼角餘光看見兩根刀柄,隨即緊閉雙眼,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樣,轉身往中庭之外走去,來到幾名何家子弟面前,揮手低喝:
「你們幾個先回去,這裏我來處理!」
「可是——」
「少廢話!」
幾名何家子弟還欲多言,可是看見何雙刀陰森面容就覺得後頸一涼,紛紛離去,沒有一個敢回頭顧盼的。
待得何家子弟走光之後,何雙刀倚在牆角處不發一語,看着鶴氅男子等人施藥救人,過了沒多久,那名身負鐵錘的漢子從道觀之外迴轉,手裏提着一個竹筐,內里盛滿了藥材,很多藥材的根系還帶着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剛採集而來的。
鐵錘漢子經過中庭時,扭頭看見了何雙刀,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又是一陣頗有深意地笑容,沒有任何話,提着一筐藥材往後院而去。
破舊道觀中,這一夥總共十餘人,一整天進出忙碌,待得天色將暗,道觀內外的病患大多已經處理完畢了,送走最後一名病患出門,道觀霎時間清靜下來,隱約能夠聽見蟲鳴聲。
道觀沒有大門,這夥人似乎也不在意,原本在中庭的那些煎藥的爐,此時變成了烹煮圍爐,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堆鍋碗瓢盆,還有各色食材,這夥人直接就在中庭做起飯來。
何雙刀一直仔細觀瞧,這夥人當中,就屬那名鶴氅男子隱約為眾人頭領。是頭領不太準確,單論相貌氣度,鶴氅男子並非最高貴雍容,但是就讓何雙刀有一種莫名的巍峨感。就好像看見一座山,無論多遠多近,都能覺得其高聳巍峨。
這夥人煮的晚餐素菜居多,但氣味卻很誘人,何雙刀從來沒聞到過這種氣味,仿佛將內心深處所有**都勾動了,但他依舊堅持着沒有走進,到底是怎樣的原因,連何雙刀自己都不知道。
除了食物還不夠,這夥人還溫酒,那名鶴氅男子從一個不太大的葫蘆中,接連倒出了十多斤酒。如同琥珀色的酒液,被奼紫嫣紅的爐火微微一燙之後,酒香動人,何雙刀就算不想聞,滿心滿懷都是美酒香味,這是一種過去前所未有的體驗。
後來的事情,何雙刀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朦朧之間,好像自己也跟着眾人喝酒吃菜,各色美味佳肴已經超出何雙刀所能描述的極限,不僅僅是味道上的享受,自己全身心都浸潤在此等境界之中。
何雙刀過去幾乎不曾酒醉,作為何家幫殺人的刀,他時常警戒,他招惹的仇家不少,如果不能保持清醒,自己隨時都可能被人所殺。殺人者人恆殺之,就算何雙刀不想理會,但他不能否認,想殺自己的人很多。
可是在今天晚上,何雙刀徹底忘卻了這一切,過去種種紛擾雜念,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其沉澱,意識不隨心念遊走。或者,在這種境界下,已經無所謂心念,只剩下純然通透。到最後,何雙刀連自己形體也忘卻了,但那並不是昏沉的睡眠,他一直很清醒,但內心沒有任何一絲浮泛。
不知不覺間,何雙刀發動了收束氣機之法,具體因何會有此舉,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仿佛是發自本能之舉。鼓盪的氣機在身中各處漸漸變得清晰,忘卻的形體在純然通透境界下再度浮現。
但此時重現的形體十分奇妙,沒有任何色彩可言,也不是平坦的圖景,而是具現完整的形體輪廓,內中是自身生機流轉,清楚明晰。
何雙刀就這樣看着自身生機流轉整整一夜,當他再度清醒過來,耳邊正好傳來雄雞鳴啼,日出東方、元氣滋長,何雙刀全身氣機收束有序、隨念而行,僅僅一夜,他竟然已達內功大成之境!
然而比起這一切,何雙刀眼前所見更讓他吃驚。此時的他盤坐於破舊道觀的中庭正中,此地空空蕩蕩、杳無人跡。
何雙刀猛然站起身來,吃驚得四處亂轉,翻遍了後院前院,都看不見一道人影,就連昨天病患盈門、夜晚煮酒笑談的痕跡都全部消失,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
真的什麼痕跡都沒有嗎?絕非如此!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