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老頭,都夠湊成兩桌麻將了。屋內的大鍋里,羊骨湯被煮得咕嘟響,帶上林嵐九個人,夾着片好的羊肉涮着吃。
林嵐見獨眼龍眼神不善的樣子,便明白王言老賊顯然沒有把他和自己的關係出來,覺着自己這樣和眾老平起平坐成何體統,對此,他也只能默默地吃肉,免得被老頭們一頓噴。
「陳之策,老夫讓你將秦先生請來,可沒將這臭子也帶來,你不覺得這樣的氛圍,讓一個輩平起平坐,有些不妥當嗎?」王言瞥了眼林嵐,仿佛林嵐敢把兩人關係捅破,立馬就要用眼神殺死他似的。
陳之策笑道:「言公剛來書院,怎能不見見我們書院的妖孽呢?秦夫子,今日林嵐做的詩呢,給言公看看。」
王言眯縫着眼,冷冷笑道:「哪裏都有你出頭?是不是今年書院太閒得慌,那樣子明年浪費國庫裏邊的銀子,讓陳夫子您自己掏腰包算了。」顯然,對於陳之策自自話地將林嵐請來,王言有些不滿意。
若是林嵐這個時候有眼力勁,那就應該隨便找個藉口離開。這樣子都有台階下,偏生林嵐就想看着王言和陳之策互掐,故意悶聲不響地吃着羊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們吵你們的,我吃我的。
王言看了眼那首《大京塞下曲》,眉頭一皺,道:「就這樣的還給個甲上?秦夫子,是不是這老傢伙威脅你?」
秦青笑道:「林嵐的詩一直不錯,這一首塞下曲,由陳將軍一解讀,也是不錯之作,給一個甲上也不過分,回家能過年。若是平日,也有甲中的水準了。」
林嵐吃得歡,幾位山長同樣悶頭吃肉。詩文對於他們來就是對牛彈琴,管他寫得多好還是多爛,兩邊一文一武都得罪不起,乾脆自己顧自己吃。
王言捻須,瞥了眼林嵐,道:「大雪滿弓刀,終究沒有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來得有場面。《大京塞下曲》確實精彩卓絕,然而放到塞北,這樣的邊塞詩賦,並不討喜。悍卒們拿來當裹腳布都嫌髒的玩意兒罷了。這樣的詩,就像用名貴的香料燒出來的彘肉,即使鮮美十分,到了士人眼中,都是難登大雅之食。」
林嵐筷子一抖,翻了翻白眼,這自家人何苦為難自家人。讀書人的願望是什麼?必然是官至宰輔,鐘鳴鼎食。生能入金鑾,死可諡文正。那些投筆從戎,督軍邊塞的,則是想建功立業,封侯拜將,兩者路子不同而已。
陳之策瞥了瞥嘴,他是文人出身,不過經歷沙場洗禮,早已脫去了那份腐儒的味道,笑道:「可憐我西北悍卒大雪滿弓刀,吳越兒郎還笑雪難以蓋弓刀。」
與那兩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比,這塞下曲的尾聯氣勢被比了下去,這才讓陳之策有些慍怒。然而自己詩詞捉襟見肘,難以寫出比王言口中那兩句更為壯麗的詩詞來。
「喂,林嵐。詩賦還有現成的不?若是寫得好,老夫替你作詩序,好叫這江南江北的那些無知之徒曉得,我大京塞北的戍卒,是如何守國門的。」
林嵐目露為難地道:「真要我作?」
陳之策大馬金刀地坐着,道:「當然,你的詩詞在言公口中成了腌臢的彘肉,難道你甘心?」
林嵐很想,那兩句從王言老賊口中出來的詩句,同樣是自己寫出來的。不過看到王言那雙吃人的眼神,想想還是算了。
他低聲吟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哪個肉也吃了,詩也作了,晚輩先行告辭了。」林嵐從王言那臉色之中,想得出一種隱隱的殺意。
幾老怔怔地坐在鍋邊,被一首《涼州詞》驚艷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陳之策手捋着鬍鬚,呢喃有詞,道:「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好!好啊!」這一回,他是打心眼裏佩服林嵐。這首詩,想必傳到西北老卒口中,也會勾起一番思愁別緒吧!
王言喝了一口羊湯,輕輕吹去碗中的白沫,喃喃道:「臭子是鬼附身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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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煙室燈火闌珊,張蒼看着碼好的分牌,喝了一口手捧的清茶:「才識過人又如何?最終,還是我張蒼最先臨門一腳啊!」
他的眼中充滿了狂熱。明日晨起之時,他將是最耀眼之人!他將分牌一堆一堆的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