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是何等樣的可人兒了。」那小廝聽了,滿臉都是悠然神往之色,良久,長長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滿是不知名的遺憾。
捧硯轉了一會兒茶蓋,又放下,轉而伸長手臂,從他旁邊拖過碟子來,取了栗子來檢剝,嘴裏笑道:「我們家規矩大些,按理,凡是二爺有的,三爺一般的也有。當家的奶奶固然沒說,只是到底少不了底下人經手,他們眼皮子淺,手腳不大乾淨,明着苛待不敢,暗地裏剋扣些也是平常事。東西尚且如此,何況於人?告訴你一個實話,我因着年紀小些,前兩年還進的二門,內院裏的姐姐們倒見過大半。」
他停了一停,那小廝立刻伶俐的起來倒了茶來,捧給他道:「哥哥且喝一口茶潤潤,他家的茶又清又香,極是潔淨的。」
捧硯接了,一口飲盡,咂咂嘴,笑道:「果然好來。怪不得讀書的相公們都往他家來。」
那小廝眼巴巴的用兩隻綠豆小眼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講,但見捧硯故意拿喬,只是吃茶吃水的,嘴巴卻閉得活像那河裏的蚌殼,一絲兒縫也不露,不由心裏暗罵,卻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吃喝盡興了再說。
捧硯手裏撇着茶沫兒,笑道:「今兒教你一個乖,求人時,旁人說與不說,做與不做,那自由着人家的心意來行。求人辦事,怎麼能大大咧咧的,活像是人家的祖宗似的。」那小廝接口笑道:「自然是人家要怎麼着,就怎麼着了。」捧硯笑道:「這就對了。若是你才剛耐不住,我一個字兒也不會吐。似你這般的,我見得多了。若是個個面前都管不住嘴,三爺怎麼會把我留在身邊兒當差?咱們自詡做事神鬼不覺的,殊不知,我們的一言一行,主子們都瞧在眼睛裏呢!」
那小廝本是有些不忿,只是還要仰賴着他聽榮府之事,故而暫忍了性子,聞聽此言,方知是他故意為之的小手段,不由心悅誠服,起身作了一個揖:「多謝哥哥教導。若非哥哥這樣說,我至今還是個糊塗人呢!」
捧硯聽他這樣言語,似有故事,忙問是何緣由。那小廝低頭嘆道:「罷了,事到如今,我也很不必瞞哥哥,我老子娘都是主子身邊當差久了的,二三十年的老人了,雖說不過奴僕之流,於老爺太太跟前素來還有幾分體面,因此我原是跟着二爺的。我們二爺性子好,待人以寬,於我們很是放縱的。我自詡也不比旁人更放肆,何以老爺單單提出我去?倒挨了我老子一頓好打。今日得了哥哥這話,我才是明白了。」
&白了,才不致行差踏錯。咱們做人家奴才的,生死不過繫於主子嘴裏的一句話。咱們死了,官府也不追究的。主子看着不好了,攆了出去,總比丟了小命兒來的好。」捧硯嘴裏寬解着他,心裏卻想,這倒和自己家一樣,嫡出的爺們不要的人,才輪到庶出的爺們使。面兒上說着一體對待,又何嘗真一體對待過呢!就說他們環哥兒,何等神異,自小就出眾,論行事說話,論讀書識字,論見識通透,從來樣樣兒只有比寶玉高的,沒有比寶玉低的,只因沾了一個庶字兒,老爺還好,太太也還罷了——畢竟不是親娘——一向就不在老太太的眼睛裏。
&哥哥這番話,合當吃一鍾兒。」那小廝這樣說着,果然重又出去叫人燙酒。不一時,先時那當槽兒的果然用濕布巾子兩手包着一瓶酒送上來,啟開看時,卻是一瓶黃酒。捧硯取出兩枚大錢打發了那人下去,自提了壺給二人斟上,口裏笑道:「我們爺不愛這黃酒,順帶着我們也少見這個。上一回吃他還是前年的秋天,老太太叫辦宴席,大家賞菊吃蟹。秋天螃蟹最肥,正是好吃的時候,用黃酒配了正好。雖然我們爺因上學不得去,廚下也送了半屜蒸好的肥蟹來。我們爺高興,又叫人去廚房要了燙得熱熱的黃酒,在房裏配着吃了兩個,剩下的不吃了,又怕放着一夜白白放壞了,就散與房裏伺候的姐姐和我們吃。那日正好是我當值,便得了這個口福。」
那小廝好奇地問道:「螃蟹是個賤物,不值什麼錢,我們府里自來少吃。難道京里人家也吃螃蟹麼?」捧硯笑道:「你怎麼糊塗了!常言道『人離鄉賤,物離鄉貴』,你們這裏螃蟹多,才值不得幾個錢,京里哪有螃蟹呢?他們費大工夫運了活螃蟹到京,自然就值錢了。」
兩人說說笑笑,將桌上的菜餚吃喝一盡,都有了幾分醺然。捧硯聽他說笑話兒,笑得將手裏的果子皮扔了一地都是。酒酣耳熱間,那小
19.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