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愷之沒想到會這樣突然地遇到裴杞堂。
三月里,裴杞堂就穿了一件單袍,袖子挽到了手肘,頭上束了個小冠,一身家常的打扮,臉上沒有半點的威嚴,看起來甚至有幾分的親和,讓人覺得很好接近。
顧炳之和顧詹霖兩個傻站在那裏,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那位讓西夏人聞之色變的裴將軍?那個讓京中達官顯貴都要給幾分顏面,皇上身邊的心腹重臣?
「這……為什麼……要自己畫,」顧詹霖看着那些畫,「用的是什麼畫法?好像先生從來沒教過……」
裴杞堂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是我在寺廟裏借住的時候學來的,你們知道這些畫是做什麼用的?」說着就去一旁調色。
徐愷之點點頭:「圖個吉祥,不過這個真的比請畫師畫的要好。」怎麼說呢?就是精緻,一筆一划都是那麼的清楚,顏色變幻也不單一,看過去是那麼的鮮活,同樣是吉利的圖案,看着就是不一樣。
「自己畫的自然與別人畫的好。」裴杞堂自然而然地道,調好了顏色立即就又爬上了梯子,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那畫上,留下了面面相覷的三個舅爺。
徐愷之抬起頭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脖子很酸,這樣畫起來,不止要畫的好,還要花費很大的體力,像裴杞堂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將精神都用在仕途上嗎?這樣做個畫師豈不是一種浪費?
就如父親,回到家中之後,連與他們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常年就待在書房裏,看公文、書籍一直都要到深夜,早晨天不亮就離家,如果他想要跟父親說話,都要提前問過母親之後,刻意晚睡或是早起在園子裏等上小半個時辰。
裴杞堂這樣親力親為,傾注的不止是辛苦,更是心思,看來裴杞堂真的很在乎姐姐。
徐愷之想到這裏覺得很高興:「這三天要將抄手走廊都畫完嗎?」
裴杞堂仰着頭,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平添了一抹雍容和高雅的光澤。
「我們來幫忙吧,」徐愷之道,「別的我不會,調色還是行的,你要什麼顏色我們調好了遞過去。」
裴杞堂微微揚起嘴唇,幽黑的眼眸,熠熠生輝:「我是想要在你們姐姐嫁過來時都畫完,你們幫忙自然會更快些。」
徐愷之心中一熱,擼起袖子叫顧家兄弟:「還等什麼,快來幫忙,這幾天我們只要從書院出來就到這裏,還有兩天時間,定然能畫完。」
說干就干,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挽起袖子,操持起來。
躲在一旁的裴錢不禁唏噓,公子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讓三個來找茬的舅爺,一下子就變成了幫工,看來迎親時的顧家大門,勢必也會不攻自破啊。
……
琅華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三個弟弟的人影。
顧四太太道:「大約是在準備什麼難題,想要考一考姑爺,恐怕迎親隊伍很難將門叫開的。」
琅華不禁抿嘴一笑,不知道裴杞堂會選誰來一起迎親。
顧四太太見琅華還沒有放下手裏的書,立即道:「我的姑奶奶,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精神在這裏看書,這些書啊,賬目啊,一時半刻都理不清楚,成親才是最要緊的,真是被你急死了,大家人都忙得團團轉,你屋裏倒是風平浪靜,就像沒有這檔子事兒似的。」
顧四太太說着環顧一周。
按理說在吉日的前一天,琅華屋子裏的東西都要搬到裴家去,韓將軍做為娘家的哥哥,今天一早就將這些押送去了裴家,沒想到韓璋前腳剛走,後腳裴家就又送來一堆物件兒,拔步床、黃花梨的大衣櫃,八仙桌,椅子,小杌子,就連妝奩也準備了齊全,一眨眼的功夫就將空屋子都塞滿了,鬧得屋子裏一片喜慶,半點女兒離家的氣氛也沒有。
顧四太太伸手就要去拿琅華的書,琅華急忙摟在懷裏:「好四嬸,明日我就不看了,您就讓我靜心一天。」
顧四太太眉毛一揚:「原來我們琅華也會慌張,看書都是為了遮掩心情。」
琅華臉上滿是羞怯的神情,誰能不慌張呢:「四嬸嫁給四叔的時候不慌張嗎?」
顧四太太也被說得紅了臉:「你這個孩子。」她出嫁的時候仿佛還在眼前,現在就輪到了琅華,時間過的真快,雖然她知道裴家這門親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