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山江市,江北某陵園,已經上午十點多了,山坡上仍然繚繞着未散的縷縷白霧。
蒲英蹲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將食盒中裝的菜餚一一拿出。馮垚則在旁邊幫她擺放供奉的鮮花。
不一會兒,蒲英放好了祭品,輕聲而堅決地說:「我想,在這裏,單獨待一會兒。」
馮垚抬頭看看墓碑,又看了一眼蒲英,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感覺還算溫暖,這才說道:「半個小時,夠不夠?這裏風大,別呆太久了。」
「夠了……好。」蒲英迎着他的目光,緩緩點頭,面容溫婉沉靜。
「那我到下面走走,」說着,馮垚又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包厚厚的面巾紙,塞到她手中,「……別把這包用完了。」
「嗯。」
蒲英目送馮垚的背影隱入了迷濛霧氣中,這才轉過頭,凝視着墓碑上父母的相片。
她坐在碑前的石階上,手指撫摸着相片中人的五官輪廓,久久不忍挪開。
「爸爸,媽媽,對不起……女兒不孝,這麼多年,都沒來看你們……」
蒲英的喉頭有些發堵,並感到眼中又有了淚意。
不行啊!不能再哭了!
之前,在中紀委何副書記主持的追悼大會上,本來打定主意在眾人面前絕不哭泣的蒲英,在那種氣氛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淚飛頓作傾盆雨」。
所以現在,在爸爸媽媽面前,她真的不能再哭了!
蒲英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父母遺像上移開,又微張着嘴,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將眼淚忍了回去。
她側過身,隨手整理着瓷瓶里插着的潔白的馬蹄蓮花束,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心裏話。
「爸爸,媽媽,雖然我們一家都是無神論者。但我們也是正統的中國人,所以我還是按照咱們中國人的傳統習俗,來祭拜你們。只是,這裏不讓燒紙。所以我就帶來了這束花,還有自己做的幾個家常菜——爸爸媽媽,你們嘗嘗吧!以前,我忙着上學,很少做給你們吃。現在就是想做,也……」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緩緩說道:「媽媽,這些菜,還是你教會我的。不過我又改進了一些,你嘗嘗看,好不好吃?爸爸,記得你第一次吃到我炒的菜的時候,高興了一會兒後又唉聲嘆氣起來。你說,女兒長大了是好事。可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便宜誰家的臭小子!」
想起爸爸當年說這話時懊惱的神情,蒲英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後來,你發現文浩哥和我走得很近,就故意講那些少女早戀、退學墮胎之類的社會新聞給我聽。我裝作沒聽懂,繼續讓文浩哥常來家裏走動。聽媽媽說,你終於忍不住跑去找俞伯伯,警告他管好兒子,不許打歪腦筋,差點把俞伯伯給氣壞了。要不是媽媽跟你明確說了我的心思。你不定還會把文浩哥怎麼着呢!」
蒲英嘆了口氣,「其實,爸,你大可不必擔心!那時候的我。被你和媽媽寵壞了,根本捨不得離開你們。戀愛、結婚,對我來說,就意味着要離開你們二人,去和別人一起生活——這根本是無法想像、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好。不需要別人攙和進來……」
說到這兒,蒲英又忍不住哽咽起來,「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
爸爸!
如果你當初停止暗中調查,或是接受劉凱志開出的那份名單,也許你就不會死了,也許你還能憑藉他的勢力青雲直上?
至少,媽媽也不會被你連累了,我們一家三口也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哎,我怎麼會想到這麼可笑的假設呢?
過去的已經發生的事情,都無法再改變了!「如果」這樣的假設,實在是毫無意義!
可是,爸爸啊!
你恐怕不會想到,你不但被他們害死了,死後還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你平時在男女關係上的潔身自好,更是成為了內有隱情的最好佐證。
你更不會想到,你的妻女受盡了人們的奚落和白眼,甚至連媽媽,都被他們害死了!
爸爸!
我們一家為了你的執着,為了你所堅持的正義和真理,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你知不知道?
如果不是我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你的遺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