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這大概說的就是最近的西昌帝姬了。
自從少主畏罪自盡,花淵就很少再找西昌帝姬,每日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麼,神神秘秘的。
沒了花淵干擾,西昌帝姬養胎的日子別提多麼愜意,府邸上上下下的僕從都將她看作最金貴的寶貝,那些老臣還時常讓自家夫人過來拜見她,送的禮品也是挑着珍貴稀罕得來。
被人這般眾星捧月、阿諛奉承的日子,那還是西昌國沒有覆滅之前呢。
西昌帝姬又找回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幾乎都要忘了曾經遭遇的不快和磨難。
不過,她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遲來的妊娠反應將她折磨得險些脫了形。
噁心嘔吐、頭暈乏力、嗜睡流涎……
一個又一個症狀找上她,幾乎佔據了她所有的精力。
等她好不容易適應,浮腫的雙腿以及肚子上醜陋的痕跡又讓她厭惡。
當她第一次感覺到胎兒的動靜,這種厭惡達到了頂峰。
看着吹了氣球一般鼓起來的肚子,西昌帝姬時常夢魘驚醒,夢中夢到自己生了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這怪物長了三隻眼睛、四張嘴,每一隻腳都只有兩根腳趾,一出生就能說人語……
每一回夢魘,這怪物都是用手腳撐破她的肚皮,獰笑着爬出來,張嘴將她的內臟啃噬乾淨。
每次她都是大叫着醒來,醒來後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是虛汗,肚子也隱隱作痛。
醫師礙於她腹中胎兒太過金貴,不敢下重藥根除,只能用藥性溫和的安神湯藥輔助她睡眠。
調養數日,夢魘盜汗的毛病明顯減弱。
侍女小心翼翼詢問她的意見,「夫人,今兒個天色好極了,要不要到院中走走?」
西昌帝姬昨夜難得睡到大天亮,煩躁易怒的心情得到了極大改善,服侍她的人也鬆了口氣。
要是繼續這般折騰下去,等不到西昌帝姬生產,他們就要先瘋了。
西昌帝姬吃過精緻的早膳,心情正好,抬眼見到外頭散落下的金色陽光,頓時來了興致。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高挺圓潤的肚子,在侍女的攙扶下慢慢地走。
因為身子太沉了,西昌帝姬走了一圈便感覺乏累,回到了屋子,懶懶得靠着憑几。
為了打發時間,西昌帝姬刻意尋侍女閒談。
「最近外頭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侍女仔細想了想道,「小的並未聽到什麼特殊事兒。」
「那位花軍師呢?」大概是覺得這麼問太直白了,西昌帝姬又故作掩飾地解釋一句,「他畢竟是老爺最器重的重臣,老爺在前線征戰,後方事宜連同我們母子都交託在他手上,故而有此一問。這幾日不知為何,心裏總是慌亂得不行,半夜夢魘似乎夢到了很可怕的事兒……」
西昌帝姬當然不會說自己做夢夢到生了個怪物,反而推說是太擔心安慛才會做噩夢。
侍女不疑有他,說道,「花軍師麼,小的倒是聽了些。聽聞花軍師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西昌帝姬眉頭一跳。
「什麼不對勁?」
「平日花軍師待人接物總是溫和有禮,可少主亡故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暴躁易怒不說,甚至……甚至還動手將犯錯的下人鞭死了。」不知內情的侍女忍不住唏噓一聲,嘆道,「也是,花軍師與少主師徒多年,少主犯了錯事兒以至於畏罪……花軍師肯定會受影響。」
侍女心直口快,險些說出少主畏罪自盡的事兒,這事兒可是眾人諱莫如深的忌諱,說錯話可是會沒命的。幸好她及時止住嘴,西昌帝姬也沒怪罪她多舌,這才僥倖撿回一條性命。
西昌帝姬露出一縷嘲諷。
安慛那個過繼來的少主就是死在花淵手中,他沒有半夜笑醒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傷心?
至於侍女說的「暴躁易怒」、「動手將人鞭死」……這些變化擱在西昌帝姬眼中,根本不是什麼性情大變,分明是花淵暴露本性,終於捨得撕開維持多年的「君子」面具,回歸本我。
「除了這些,沒別的事情了?」
西昌帝姬有一下沒一下得輕撫肚子,困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