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毒牙(下)
「不行,必須找個地方先將兵馬停下來,然後再做打算。」感覺到那隨意可以讓自己一分為二的刀鋒,右相定柱捶打着甲板喃喃自語,保定、河間各地的達魯花赤,都是漢軍世侯,他們比太不花還不可靠,一旦他們在」
「右相慎言。」到了此時,左相賀唯一的表現,卻遠比定柱這個主帥冷靜,輕輕放下密報,低聲打斷,「此刻豈能再以血脈論忠誠,賀某祖上也是一個漢人,但此番只要右相不後退,賀某也絕不會轉身棄軍而去。」
他祖上是漢軍將領,雍國公賀仁傑,因為在屠殺自己同族時戰功卓著,被忽必烈特地賜了蒙古籍,因此他的正式名字叫做太平,只有極少數最親近的人,才能叫他一聲賀大人,或者唯一兄,但是他對大元的忠誠,卻不比眼下任何人少分毫,特別是與已經背叛的哈麻、雪雪、太不花等地道的蒙古血脈比,更是一個天上幾個地下。
「我不是說,不是說你,你知道,我一直,一直當你是蒙古人。」被賀唯一鎮定的目光看得心裏發虛,定柱擺擺手,紅着臉解釋,「我是怕,怕那姓張、姓董的幾個,還有太尉月闊察兒,萬一他們被太不花的結果鼓舞,爭相投靠朱屠戶,或者暗中又與皇上勾搭,你我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右相在出征之前,還想過要生還麼。」賀唯一輕輕瞥了他一眼,繼續笑着追問。
「這?」定柱無言以對,在出發之前,他的確已經抱定了不取勝就戰死的決心,然而,千古艱難唯一死,更何況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還沒享盡世間榮華富貴,因此,發現自己這邊幾乎沒有任何取勝希望的時候,難免又開始猶豫是否回頭。
「右相如果後悔了,可以現在就稱病回返,大軍就交給賀某好了,反正賀某領兵的經驗,原本就比你多一些。」見定柱不敢回答自己的話,賀唯一索性蹲下來,看着他的眼睛勸告。
「你胡說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回去,我怎麼可能棄軍潛逃,。」定柱被看得心頭火起,用力一拍甲板,騰地一下跳起老高,指着賀唯一的鼻子叫罵。
「行了,我知道你定柱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賀唯一輕輕向後仰了下頭,臉上的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事實上,你我自打離開大都那一刻起,就已經回不去了,若是埋頭向前,不論勝敗,家人或許還能苟全性命,若是半途而廢,即便回到大都,也逃不過身死族滅的結局,不信,你儘管現在派人偷偷回去查驗,看看那汪家奴父子,是不是已經又與皇上重歸於好,。」
「你,你,你,你。」右相定柱如遭雷擊,哆嗦着不斷後退,「你,你瞎說些什麼,汪家奴跟咱們一起血洗了皇宮,他兒子桑哥失里又暗中替皇上聯繫過李思齊,被太子視為眼中釘,他們,他們怎麼,怎麼會」
「他們汪家,在陝西和甘肅經營多年,樹大根深,太子將來想要復國,就離不開他們汪家。」賀唯一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站起身,笑着補充,「除非太子身邊,俱是些鼠目寸光之輩,否則,太子就不可能動他們父子兩個。」
「那,那,那咱們,咱們可,可如何是好,回師,不行在,咱們得馬上回師。」右相定柱像熱鍋上的螞蟻般,轉着圈嚷嚷,「現在回師,應該還來得及,我就不信,那汪家奴能擋得住你我傾力一擊。」
「然後呢,是把皇上殺了,去投降朱屠戶,還是繼續跟皇上在大都城裏耗着,直到一起被朱屠戶俘虜。」賀唯一的話又從半空傳來,帶着早春時節特有的陰寒,「如果不是不想背負上弒君之惡名,你我當初早就動手把昏君給廢掉了,又何必等到現在,而如果不廢掉昏君,多殺一個汪家奴,和少殺一個汪家奴,又有什麼分別。」
這句話說得極為透徹,讓定柱根本無從反駁,如果當初血洗皇宮之時,他們就狠下心來把妥歡帖木兒給廢掉,另行擁立一個皇子即位,後來也不至於又被妥歡帖木兒找到機會,逼着領軍出征,而只要不廢掉妥歡帖木兒,眼下回不回師,結果就都一樣,殺掉一個汪家奴,還有李家奴,黃家奴,群臣中向來不乏見風使舵之輩,大都城內的皇親國戚,也不會因為大敵當前,就停止對他們背後桶刀。
「事到如今,你我只能努力向前,死中求活。」見定柱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