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能永遠正確,犯錯再正常不過。
而在皇權集中的年代,皇帝金口御言、言出法隨,整個天下都以皇帝之意志至高無上,一旦皇帝犯錯,後果極其嚴重。
所以越是那種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君王,一旦犯起錯來,其破壞程度足以驚天動地。
譬如漢武帝、唐明皇,年輕之時何等睿智英明?古今中外,鮮有可匹敵者。然而正是因為其年輕之時功績卓著、冠蓋古今,愈發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到了晚年之時思慮凝滯、不思進取,因一己之昏聵致使帝國每況愈下、盛極而衰,種下敗亡之因。
對於現在的大唐來說,不需要什麼盛世明主、千秋帝王,只要皇權穩固,自有宰輔們宰執天下、夙興夜寐。
房俊當初之所以堅定不移的支持李承乾,就是因為李承乾是李二陛下之後最適合擔任大唐皇帝的人選,其餘無論是李泰還是李治,固然才能卓著,可一旦上位都會引發朝局的劇烈震盪,於國無益。
李治固然雄才大略,乃是千古帝王之中的佼佼者,但更可以說是「時勢造英雄」,有太宗皇帝留下的豐富家產,有貞觀一朝傳下的名臣志士,換一個人也大概率能夠開疆拓土、開創盛世
房俊真心實意道:「陛下實不必妄自菲薄,人非聖賢,誰還能沒有缺點呢?只要懂得揚長避短,大多都能開創一番事業。陛下身為九五至尊,並不需要事必躬親,只需穩穩噹噹坐在皇位之上,手持日月,朝政自有一干能臣幹吏去辦。」
宋徽宗何以斷送北宋江山?
除去諸多外界因素之外,其「無自知之明」「不甘穩坐釣魚台」亦是一個重要原因,那位渾身都是藝術細胞的君王多才多藝、聰慧過人,卻始終未能認清自己政治天賦白痴的缺點,偏偏還要染指朝政、指點江山。
結果自然是將本就千瘡百孔的江山社稷愈發弄得天怒人怨,即便沒有金軍南下、劫掠汴梁,遲早也會被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所湮滅
反例則是宋仁宗趙禎,武不及開國皇帝宋太祖,文不及後繼之君宋徽宗,卻能夠開創大宋一朝甚至於整個皇權制度之下最為繁榮興盛的時代。
「為人君,止於仁」,這是皇帝的最高境界,縱開疆拓土、威凌天下亦要略遜一籌。
當然,宋仁宗也有缺點,其對於邊患之忍讓埋下了滅國之隱患
李承乾苦笑道:「垂拱而治麼?但前提是要『惇信明義,崇德報功』才行啊,朕固然不敢妄自菲薄,卻也不能夜郎自大。」
房俊也笑起來:「人活一世,總歸是要有點理想對不對?垂拱而治可不是什麼都不干,能夠垂衣拱手之時朝政依舊運轉如常,各部官員各司其職,這可不是容易做到的,陛下當以此自勉。」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胸中憤懣略有舒緩,卻輕鬆許多:「貞觀治世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根基不穩,前隋之餘孽、宗室之逆賊輪番作亂,稍有舒緩便能釀成大禍。更不用說太宗皇帝舉國東征雖然大獲全勝,但此戰幾乎耗費了開國以來所積攢之財富錢糧,若非有海貿自國外輸入大量糧食,怕是十幾二十年都未必緩得過來。國雖大,好戰必亡,所以咱們將國策有外轉內、施行新政是極為正確的,朕自忖非是父皇那般絕世之君,不追求開疆拓土、威懾寰宇,惟願兢兢業業、夙興夜寐,給後繼之君留下一個國庫充足、百業俱興的豐饒家業。」
漢武帝固然光耀千古、功蓋千秋,可若是沒有文景兩代帝王之積累,焉有其北逐匈奴、開疆拓土之功績?
青史之上,自不會埋沒文景兩位君王之功勳。
李承乾有自知之明,讓他是漢武帝是萬萬沒那個本事的,也沒有太宗皇帝那般胸懷四海的遠大志向,能夠做一個守成之君,將這份家業守住,便算是最大的成功。
房俊笑道:「若陛下志向在此,倒也並不難,唯抑制土地兼併加上輕徭薄賦、與民生息而已,只需做到這兩樣,盛世自可長久,功勳亦能彪炳。」
攸關帝國存亡、興衰的關鍵在哪裏?
吏治、賦稅,僅此而已。
如何能讓國運長久?那就要再加一個抑制土地兼併。
經過高祖、太宗兩代帝王已經開了一個好頭,現在威脅帝國穩定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登門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