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是國家最為重要的儀式之一,不過重頭在於年節之時,屆時四方來賀、八方來朝,中外咸集、胡漢並立,正是彰顯帝國威武、震懾萬邦。
似六月的大朝會就沒什麼重要議程,君臣按照禮節完成整個大朝會的流程,乏善可陳
待到大朝會之後皇帝於內廷召開會議,這才是重中之重。
今日天色陰沉、烏雲堆聚,偏殿之內門窗敞開,一陣疾風將院子裏繁茂花樹的香氣吹入殿內,清亮舒爽。
沒一會兒,細密的雨水從天而降,淅淅瀝瀝潤澤萬物。
偏殿裏,尚書左僕射、太子少師李勣,尚書右僕射、太子少保房俊,中書令、太子少傅劉洎,侍中、京兆尹馬周,河間郡王、吏部尚書李孝恭,兵部尚書崔敦禮、民部尚書唐儉、刑部尚書張亮、御史中丞劉祥道諸位朝堂重臣濟濟一堂。
此時已經晌午,李承乾體恤大臣,讓內侍準備了糕點、茶水,又讓御膳房準備酒宴,待到會議之後君臣同席、燕飲歡慶。
房俊目光從眾人臉上掠過,不在乎以往的會議流程、寒暄委婉,開口便直指重點:「啟稟陛下,兵部之內增設機構一事已經籌備妥當,還請陛下指派合適之人員前往任職,儘快商討軍制改革之章程,並且擬定法規、條例,繼而通傳全軍、實施改革。」
華夏的文化便是中庸、含蓄,任何事都要有一個婉轉、順暢的過程,譬如會議之時的議題絕大多數時候都會由某一個人、順着某一個話題自然提及,大家繼而發表意見。
似房俊這般平鋪直敘、開門見山,可謂少之又少。
劉洎心裏嫌棄房俊不懂為官之術,接口道:「軍制改革事關重大,要慎之又慎,制定章程、法規、條例之人選更要仔細遴選,絕不能任人唯親。」
人選要大家商量着來,注重能力的同時更要兼顧各方,任何人也不能一言而決
房俊奇道:「軍制改革乃是軍中之事,與中書令何干?我倒是孤陋寡聞了,卻不知何時中書令亦可兼管軍務?你自己給自己增設的權限嗎?」
劉洎淡然道:「十六衛大軍駐紮各地,六百三十三折衝府更是遍及全國,皆需地方官府予以後勤供應,怎能說不關我的事呢?軍政本就是一家,古往今來從未能分割清楚。」
房俊點點頭,似乎不願與劉洎爭辯,不過卻提醒了一句:「當下全國折衝府的數量為六百一十七,中書令在胡攪蠻纏之餘,還應做做功課才好,免得貽笑大方。」
劉洎不以為意:「本官會關注的。」
折衝府是隋唐「府兵制」的基層組織軍府,分佈各地,隨時置廢、增減不恆,數量變化極為頻繁,身為中書令不能說出折衝府準確數量,並不算失職。
即便是兵部之內,若不是直管之官員,怕是也搞不清楚
自己只需將話題說開,這個兵部增設機構不能將文官排斥在外,如此足矣。
李承乾感覺劉洎的目光往自己這邊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遂乾咳一聲,道:「中書令所言有理,軍制改革的初衷便是為了防止軍隊與地方的牽連太甚,軍政雙方都要有所參與、集思廣益才行。」
眾人目光微動,盡皆感到詫異,陛下居然偏幫劉洎反駁房俊?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房俊面色如常、紋風不動:「陛下所言甚是。」
眾人又是一驚,作為陛下鐵杆支持者的房俊面對陛下「移情別戀」,居然這般平靜接受?
到底發生了什麼?
殿上群臣驚詫莫名,唯有寥寥數人知曉其中究竟。
李承乾看了房俊一眼,道:「越國公若有合適之人選,不妨提出來,諸位愛卿一起議一議。」
房俊也不扭捏,頷首道:「兵部左侍郎劉仁軌,此人雖出身名門,然少小貧寒,卻始終不輟向學之心,博覽群書、知識淵博。任職水師以來,文武兼備、戰功卓著,可擔負改革軍制之重任。」
李承乾環視左右:「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眾人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
陛下這句話的意思已經非常明了,他是支持劉仁軌的,否則就應該說「此人可否勝任」,而不是「誰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