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獻誠跪在地上、以首頓地,愴然道:「罪臣豈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法?大唐威服四海、橫行宇內,千邦萬國皆俯首稱臣,罪臣不敢有半分螳臂當車之心。只不過因為平穰城破之時罪臣隻身在外,後被潰兵裹挾退入山林,為了族人之生死不得不輾轉各地、狼狽奔逃,這才沒有追隨父親歸順大唐。然罪臣心中久慕華夏之文宗、崇尚大唐之繁盛,如今孤身入唐懇請大唐能夠准許罪臣攜帶族人有一塊豐美之地可以繁衍生息,則淵氏一門生生世世為大唐之忠臣,不再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說到後來,已然涕泗橫流、聲淚俱下。
倒也並非全是做作,淵氏一門在高句麗早已「不是皇族卻勝似皇族」,說一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有失偏頗,實打實的與高氏皇族「共天下」,其尊崇榮耀之處甚至猶有過之。
然而平穰城破、高句麗亡,淵氏一門由雲巔跌落深淵,往昔衣飾華麗奴僕成群的世家公子如今喪家之犬一般奔波於山嶺林壑之間,朝不保夕、衣不蔽體,其間巨大之落差讓人難以接受。
到了這個地步何談什麼「復國之念」?惟願能夠獲取大唐之諒解、寬宥,在大唐境內賜予一片豐美安詳之土地安置下來,從今而後繁衍生息、延續血脈,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父親那邊早已噤若寒蟬嚇破了膽,唯唯諾諾只求活命,根本不在乎族人是否死活、家族是否延續,只一味在邯鄲醉生夢死。
淵獻誠只能靠自己。
珠簾後的貴人不為所動,聲音依舊清脆動聽卻平緩淡漠沒有一絲一毫波動:「先賢早已告知吾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我又何必養虎為患呢?華夏之大、大唐之盛,不必以汝等異族之歸順來彰顯,更不在乎汝等是否視大唐如仇讎,大唐百萬將士枕戈待旦征討一切不臣,鐵蹄所至,俱為齏粉。」
最甜美的嗓音說着最狠厲的話語,這就是背靠大唐帶來的底氣,沒人敢質疑她。
更何況這位據說千嬌百媚的美人執掌着「東大唐商號」數百條戰船、萬餘武裝到牙齒的「護衛」,更能夠調動大唐皇家水師,有着反掌之間屠一城、滅一國之能力。
淵獻誠惶恐不已,膝行上前兩步,哭着哀求:「高句麗豈是異族?當年武王伐紂、以周代商,紂王之叔父箕子率領族人泛海東渡建立箕子朝鮮,延續幾近千年!其後雖被衛滿所滅,然則歸屬於燕國,其國土包括高句麗、真番、臨屯、沃沮、夫餘五國之地,方圓數千里,領地之內皆寫漢字、說漢話、穿漢服,傳承至今猶不忘先祖血脈,今日之高句麗臣民,皆華夏苗裔啊!」
珠簾後的貴人一時啞然,似乎對於這段歷史並不熟知,沉默少頃,詢問於保寧:「於先生,確有此事?」
淵獻誠跪在地上,抬起頭瘋狂給於保寧使眼色。
這廝收了自己大筆錢帛可不僅僅是代為引薦貴人,也有責任從旁勸說,結果進樓以來老老實實站在那裏不發一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現在正好可以替自己說話,怎地還遲疑不言?
收了錢不辦事,你好意思?!
於保寧卻是看都不看淵獻誠,對他的眼色自然一無所知,面對武媚娘的詢問,略一沉吟,思忖着道:「高句麗的確可以上溯至箕子朝鮮,雖然期間經歷了諸多滄海桑田一般的變化,國人之構成也極其複雜,但若說是華夏之苗裔也不算錯。」
淵獻誠大喜,忙道:「正是如此!高句麗雖然自成一國,卻是因為由諸多歷史原因所造成,無論漢末亂世亦或是南北朝並立,都對遼東之地放任不管,在此生活的無以計數的百姓在混亂之中無以為繼,這才不得不自成一國、結民自治,現在華夏正朔橫掃六合、一統八荒,將高句麗重新納入版圖之內乃是理所應當,吾等離棄數百年之華夏苗裔重歸天朝治下亦是歡欣鼓舞、涕淚滿裳!」
至於隋唐兩朝皇帝舉國東征之時高句麗為何不願重歸帝國版圖、生活在高句麗的「華夏苗裔」為何不是歡欣鼓舞,他絕口不提,反正一口咬定高句麗之地乃是華夏版圖、高句麗之民乃是華夏苗裔,都是一家人,總不能趕盡殺絕吧?
珠簾後的貴人又沉默少頃,而後悠然道:「高氏皇族已然歸順大唐,被陛下賜予『朝鮮王』之爵位,又授予遼東
第一千七百一五章 發配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