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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渙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着那管事,只覺得一陣徹骨冰寒,顫聲道:「父親……當真如此說」
管事一臉惶恐,嘆息道:「老奴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誤傳家主的訓誡……如今家主正在氣頭上,二郎不若先行出府,尋一處地方暫且安置,待到局勢穩定,家主怒氣消散,再另行規勸不遲。到底是自家父子,難道還真能將您逐出家門不成」
長孫渙整個人僵硬的跪在那裏,瀕臨崩潰。
這哪裏是逐出家門
根本就是讓他去死啊!
整件事都是父親所謀劃,按理說即便有錯,錯也在父親身上。可此刻卻話語之中卻屢次三番的提及家族,很顯然就是在告訴他,為了家族,為了他長孫無忌的名聲,這個罪責必須他長孫渙來背。
為父背責,雖然委屈了一些,倒也是人子之本分。
可整件事又豈是單只將他逐出家門便能平息的
剛剛在宗正寺門外,他便已經將前因後果都想得清清楚楚,經此一事,關隴貴族之間的聯盟極有可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稍有處置不當,分崩離析或許就在明日。
作為家族幾乎內定的繼承人,長孫渙當然清楚整個關隴集團對於長孫家多麼重要,整個關隴集團在崛起的過程中不斷的通過打壓、驅逐,來將敵對者消滅,本就是仇敵無數,只因為關隴集團的強大力量,那些敵人才不得不忍氣吞聲,甚至虛與委蛇。
一旦關隴集團崩潰分裂,那些受盡欺壓的敵人豈能不趁勢反擊
而作為關隴貴族的領袖,長孫家必定首當其衝……
長孫無忌這是讓他以一死,來消弭掉關隴貴族們在此事當中所產生的怒氣,進而將關隴集團維繫下去。
看着長孫渙跪在那裏一聲不吭,面色慘白失魂落魄,管事忍不住道:「二郎,此乃家主嚴命,誰也抗拒不得……請原諒老奴失禮了!」
說着,他對身後的家將一揮手,道:「奉家主之命,將二郎驅逐出府,各位送二郎一程。」
「喏!」
幾個家將上前,躬身施禮道:「二郎,得罪了!」
言罷,將長孫渙架起來,幾乎是拖着將其送到府門之外,然後才鬆開手,長孫渙卻是有如斷了筋骨一般跌坐在地,雨水淋在身上,身下是一汪汪積水,卻渾然不覺。
他呆愣愣的跪在台階之下,看着眼前顯赫威嚴的門庭,眼裏酸澀難當,不知是雨水亦或是淚水潺潺流下。
他曾經豪氣萬丈、志氣沖霄,一度絞盡腦汁的想要將家主之位收入囊中,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將長孫家再向上推動一步,成為可以與那些詩禮傳家的山東世家相媲美的存在。
為此,他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對自己的手足下手。
午夜夢回,無數次的被那種蝕骨的悔恨所折磨,然而事到如今,當他被自己的父親毫不猶豫的捨棄,去換回關隴貴族們的緩和與諒解,卻陡然發現自己的殘忍冷酷對比自己的父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他不想死。
可若是沒有了長孫家,他又算是個什麼東西呢
或許不依靠家族,自己也能有出人頭地的一日,但是這需要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五十年在這期間,整個關隴貴族都會將他視為叛徒,其餘人會笑呵呵在一旁看他的笑話,他越是悲慘越是淒涼,那些人就會笑得越大聲。
他長孫渙,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被那些奸詐小人當作玩物一般嘲笑
與之相比,一死而已,又有何難!
只是可惜啊,原本以為得到家主之位以後,可以努力去追趕房俊,不讓那廝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一路高升,卻不曾想自己今日卻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跪在雨水之中,長孫渙衝着門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雖然心中委屈怨恨,但是他能夠理解父親的決定,若是不能得到關隴貴族們的諒解,聯盟便會瞬間崩潰分裂,之後的長孫家將要獨自面對無以計數的敵人,即便有長孫無忌坐鎮,悲慘的下場也已經註定。
犧牲他一個,換取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