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幾秒很難熬,客廳掛鐘的聲音仿佛穿透耳膜,『滴答滴答』她莫名心慌。不知響到第幾聲,盧茵從案板跳下來,抓起鑰匙,跑了出去。
樓道的聲控燈一層層亮起,一路追出樓棟,沒有見到他的人。已經過去十分鐘,這並不稀奇,腳步有些遲鈍,才發現還穿着不太合腳的布拖鞋。
她很清楚他在哪裏,只遲疑幾秒,盧茵往崗亭方向走去。她不太確定自己想表達什麼,反悔或是解釋,哪怕最終還是這結局,最起碼都應該心平氣和的收場。
七點不到,小區中最熱鬧的時段,盧茵穿過廣場,耳邊都是嘈雜的音樂聲。街燈初明,天空還掛一層暗灰,冷風颯颯,把鼻尖兒吹的通紅,她不由聳肩瑟縮,腳步時慢時快,直到這刻,才真正恨起自己游移不定的性子。
遠遠看見崗亭,橘黃暖光從窗戶傾瀉,天已黑透,小小房子隱在古樹後頭,牆壁上樹影婆娑。
窗旁房門大敞,外面並沒有那人的影子。
她腳步一頓,再次邁步時,心下便堅定的不容動搖。
還有五米不到,門口晃出個人影,曾在一刻鐘前見過,某個時刻,他們嚴絲合縫緊貼彼此,可直到此時,盧茵才更直觀更認真觀察對方,好像找到一直忽略的什麼東西。
並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那人有所感應,驀然側頭,初見她的幾秒,面部表情略微詫異。陸強嘴角咬一根未燃的煙,手插着口袋,背脊不那麼挺拔,目光落在她腳上,半刻又移回來,眸中刻意的冷淡和疏離,是盧茵不太熟悉的。
她攥緊袖口,冷風從毛衣縫隙直擊皮膚,纖長脖頸裸.露着,絨發輕輕掃着耳根。剛才出了汗,被風一激,不禁打了個冷戰。
那人還注視着她,她往前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住。
崗亭並不是他自己,暖光里跟着晃蕩出一個人,修長身材裹在莊重的警服里,頭髮一絲不苟,警帽帶的端端正正。她沒有察覺第三者的存在,目光始終落在陸強背上,兩人不知在屋裏說了什麼,她皺眉噘嘴,目光怨念又捨不得從他身上移開,伸手輕輕往他肩膀捶推了一下,絕對不忍用力。
在旁人眼裏,這動作沒什麼特別,卻也狎昵有餘。
陸強無知無覺,完全忽略身後的人,身體隨她動作輕晃一下,仍然盯着暗處那個單薄身影,犯賤的想:他媽的就穿這點跑出來。
盧茵嘴唇泛白,口中乾澀,周遭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她多想故作輕鬆打個招呼,嘴角卻始終彎不出漂亮的弧度,根本沒有想像中的灑脫。
兩人站在門口,是一張被暖光柔化的照片,她個頭到他鼻尖,目光安然凝望,同樣挺拔的身材,隔着不足半米距離,勇敢的,大膽的,站在他的身後,沒有什麼比這更和諧。
心臟不可抑制的抽痛,眼前畫面刺激着眼球,盧茵想,她終究比預想的要在乎一點,只一點點…
終於邁開步,卻不是往前,她有點慌不擇路的意味。這行徑落在陸強眼裏,變成另一番解讀,膽小、逃避、見不得光——因為有外人在,所以才放棄過來的念頭。
陸強長久盯着黑暗。
譚薇發現他狀態不對,拿手戳他:「看什麼呢?」
那方向一片昏暗,除了樹影和筆直的路,什麼都沒有。
她來了有半個鐘頭,老李讓在屋裏等着。自受傷那次再沒見過,忙完手頭案子,她抽空先來看他,沒想到還是那副冷眉冷眼欠他錢的樣子。
譚薇聲音怏怏:「每次來看你,你臉都臭的要死,以為我稀罕呢!…再也不來了,」她往門口走了兩步,沒得到想要的回應,不甘的咬咬唇,很大聲喊:「喂!」
陸強終於回頭,左腮無意識鼓動。
譚薇說:「我要走了。」
他鼻腔里「嗯」了聲。
譚薇氣急,狠狠瞪他一眼,摘下帽子拎手裏,沒走幾步,卻聽後面叫住她。
陸強問:「吃飯了嗎?」
門外有很多小餐館,點了幾個炒菜,幾瓶啤酒。陸強面前一個杯,喝自己的,沒管她。
譚薇從沒這樣和他獨處,偷偷瞟他:「少喝點兒,你還要上班呢。」
陸強頭都沒抬,把杯斟滿:「晚上沒人管。」
她沒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