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見天光。
回到診所後,我洗洗腳躺下。剛一關燈,卻聽到有人敲門。
「誰?」我問。
「我是新站村的張老三,虎子病了,能進來嗎?」
「稍等。」我說。
穿上衣服趿拉拖鞋,我打開反鎖之門。只見,張老三戴着一頂老頭帽,一身雪,後背還背個人,一打量的確是虎子「進來,先坐下。」
「……大晚上,麻煩了。」
「哪裏話,為醫者不救人就是禽獸。」
「……您不是,呵呵!」張老三勉強一笑,嘴裏的大黃牙一覽無餘。
虎子被放到病床上,身體挺直躺在那裏,顯得很僵硬。
「他怎麼了?好像很不舒服。」我說。
「虎子,快跟侯大夫說!」張老三火氣很大。
「……能不能不說?」
「不說就不給你治!敗家的玩意兒,到了這份兒還嫌丟人?快說!」
「……是這樣,六天前,我去市里見網友,臨上床前喝了一杯水,就暈了。等我醒來,才發覺自己躺在草地上,我爬上公路打輛車回到家,我爸一看我後腰,發現縫了幾百針!到現在我還疼!」
「怪事,怎麼那麼巧!」我邁步,靠近虎子「你翻過來,我看看。」
「嗯!」
我們兩個人,把胖虎子的身子翻轉過來。我往上一扒他的棉襖,果然看到他右腰處,有縫合的傷口「沒錯,跟二寶縫合的位置完全一致!」
「侯大夫,能治嗎?」張老三直勾勾看我。
「……能治,但就怕治好了——也沒用。」我說。
「為啥?」
「虎子右腎,可能沒了!」
「啊!」張老三很驚訝「侯大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會明白的。」我又說「給你開個藥方抓幾服藥,之後,你帶虎子去做b超,看我說的是否正確。」
「爸,少個腎還是男人不?」虎子趴着,望向父親有些後怕。
「閉嘴!活該!讓你瞎得瑟,野花好嗎?弄死你!」張老三一嘆氣,緊皺眉頭問我「虎子沒事吧?」
「放心,他沒事。」我說。
「您說,他們這樣做想幹什麼?」
「你說呢?」
「……我覺得,他們是買賣人體器官的販子,電視上報道過!」
我點頭「嗯,可能性很大。不過,摘除人體器官再完美縫合,還要使被手術者失血量降到最低,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更沒聽說販賣者摘除器官後,還給縫上。最多是塞些冰塊,死活碰運氣。」
「這樣說來,他們很有原則,應該挺專業!」
「似乎,還有區別。」我猜測。
「我不管!今兒我就去報案,丟人我認了,但一定要討個說法!」張老三恨得直咬牙。
「爸!你別去!一張揚我的臉往哪兒放?娶媳婦都成問題!」
「唉!」張老三的苦瓜臉一沉,低頭背手垂頭喪氣。
……
……
這一折騰已經天亮,我年事已高身體不耐疲勞,我本想上午關門休息,但我就靠診所餬口,一天不掙錢,心裏就不是滋味。再者,村長劉小松預約過,上午十點他會來就診,我——不能失言。
早晨六點,我燒些熱水洗漱一番,用抹布擦一遍被水蒸汽覆蓋的窗戶玻璃。透過玻璃,我發現風雪飛揚的馬路岔道處,走來一人,女子戴着虎頭遮耳帽。
「她怎麼來了!跟遊魂似的。」我詫異。
很快,我聽到敲門聲「侯大叔在嗎?」
抽出門銷,我拉開門,迎面看向田芳「……你知道我住在診所?」
「是二寶他媽說的,我睡不着就來了,順道跟您學醫!」
我不忍打消她的熱情「愛學習是好事,進來吧。」
「哎喲,凍死我了!」
她進入診所,把早餐放在桌上,一矮身坐下。她摘下虎頭遮耳帽,露出扎得短辮子,單手拍打着帽子上的雪。
「這裏看病的多嗎?」
我點頭「嗯,不少。」
「侯大叔,別光說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