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則天地失音,萬物歸寂。
洗玉湖上下,千千萬萬的修士,在此刻都化為了泥雕木塑。
層次不到的也還罷了,那些有一定境界,有足夠見識,承受力卻沒有相應增長的人們,是最痛苦的。
事實和自家承載的極限碰撞在一起,以至於出現了思維的空白,靈智都有倒退現象。
不少人都傻傻問自己:
目之所見,耳之所聞,究竟為何物?
趙相山要比那些蠢貨現實得多,生死關頭,也由不得他不承認,末了只能呻吟一聲:
萬古雲霄!
隨他呻吟之聲,宏大世界轟然洞開。
但見雲山無際,宮苑連綿,鸞鳳翔集,仙真往來。而在一切勝景之中央,宮闕正殿之上,更有模糊之影,似閒適倚坐,沖淡自然,口出無上妙詣,為人闡明要義,講述經文。
除那第一句道經原文之外,妙哉其音,洗玉湖上,並無一人能真正聽清、解悟,只覺其化入風聲、水聲、人聲;遍及天上、地下、湖中。但凡是稍有靈性的,觸碰到某根心弦,便有所得,一身氣機,或多或少,隨之共鳴。
這就是真文道韻之妙,
在沒有特意加持殺伐之力前,倒是一場絕好的機緣。
直至此時,湖上一眾修士,方才重歸於生動。
有人依舊呆呆楞楞、有人則是手舞足蹈,還有的更發現了玄異之處,大聲叫喚:
「看哪,看湖上……」
各方低嘩聲起,只見得湖面之上,正有無數魚影翻動,鱗光閃爍,密密麻麻,怕不是有幾千萬條湖中魚類頂上湖面,仰頭「參拜」。
能在洗玉湖中生存的魚類,或多或少都有幾分靈性,其靈智雖有欠缺,但天賦本能使它們了解,正有一份天大的機緣,降臨在湖上。
這還只是淺水層的魚類,通過三元秘陣可以看到,正有不計其數的深水生靈,蜂擁而上,希望能夠趕上這場盛宴。
與之同時,千里水波,也在真文道韻的作用下,起了變化。倒似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鏡,似是倒映水天之間的勝景,又似是將其延伸擴展開去,渾化如一,分不清孰真孰假。
可至少在這一刻,湖上修士,倒似與那些仙真交遊往來,共列其中。
如此神通妙境,其為「道境」歟?
趙相山口鼻之間嗆出血沫,內呈幽藍異色。
他清楚地感覺到,湖上法陣正與「道境」呼應,彼此交融,看不到半點兒排斥之意。
顯然,早些年上清宗的佈置,還有三元秘陣揮之不去的玄門烙印,使其對「萬古雲霄」這等玄門無上神通,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
也因為如此,作為「唯一」排斥的對象,趙相山找不到任何能夠借用的元氣,內外靈機斷絕,憋得他幾乎就要窒息了。
這等於是斷去了所有「外力」的渠道。
當此時也,就算那些「盟友」拼了臉面不要,全力驅動三元秘陣,也未必能撼動得了這一片恢宏道境,況且,他們有這個膽子嗎?
便是當年八景宮的杜聖人,觀睹此般勝景,也是心神俱化,發出「道化天真難為喻,萬古雲霄一羽毛」的嘆息。
此時的真界,又有幾人真敢對撼這一門超拔無上之神通?
趙相山也不想硬碰硬,可事到如今,什麼都由不得他,生死關頭,就是臭魚爛蝦都還要蹦三蹦呢,何況是他?
他已經快要墜到水面上,身體控制仍然艱難。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深藏玄關的那部分力量,已經化開到四肢百骸,並是充分燃燒,以至於他的肌體都騰起了血色的火焰。
顧不了許多,他鼓蕩氣機,仰天厲嘯,意念便在嘯音中凝結,暴烈的力量沖開了周邊的束縛,終於撐開方圓數丈的領域,為他騰出了一點立足之地。
他急需這份空間,施展手段。
然而,將出未出之際,余慈深蘊在「道境」中的殺意,終於降臨。
嘯音陡然中絕,概因渾茫天地中,忽爾祭起一物。
但見其玉白瑩潔,觀其形制,應是一枚法印,灼灼精芒,繞印而走,如驕陽行於中天,其合於「道境」之勢,倒似天地間本應有之物。
趙相山心中再叫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