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岳當然沒可能爬上祭壇握起那塊象徵着大祭司的玉,他明白一旦爬上去就會被陳健扯下來。
既然天地鬼神這些虛幻的東西誰都無法握在手中,那就只能靠現實的武力去解決。
陳健毀了大祭司的位子,同時還有另一件事讓粟岳深感不安。
陳健說自己被祖先指引的只是和生者的世界有關的東西,並且大言不慚地明着告訴眾人,自己成為夏國的王是無可爭議的,比成為大祭司更讓人信服。
那麼同樣也就意味着,當有一天諸部首領的位子空出來的時候,即便大祭司的位子仍然空着,可是最有資格成為諸部首領的這個人就只能是陳健了。
從根源上講,陳健想要的大河諸部與粟岳想要的大河諸部並不一樣。
前者是一個郡縣制保證基本盤、分封周邊蠻荒土地成小片、中央政府派出官僚監管或是幫着管理封國、武裝殖民沿河發展利用文化科技優勢同化,就現在的人口和交通情況無法有效管理千里之外的土地。
後者則是一個被各個城邑真正當成真正的首領、擁有操控能力和效忠、朝貢之類的鬆散部族聯盟,更像是一個聯邦。
但是粟岳、包括那些其餘城邑的首領,都沒有見過那種官僚體系統一的國家,受限於時代的局限性,因而對陳健的擔心只是自己的權利可能會被那些文化教育下的新興貴族甚至底層們挑戰,這是他們仇視與不能容忍的原因。
實際上他們有更多的理由仇恨陳健,因為陳健不但但是要用紙和印刷術打破剛剛開始出現的血統貴族傳承,更是要將權利集中到一個中央當中前者只是在魚塘里放進別的魚,後者則是要把魚塘挖了平整成地,把魚變成莊稼,不想變的就碾碎當肥料。
粟岳和他召集來的祭司們本來是想趁着這次會盟和推舉陳健為大祭司的機會,讓陳健說出要把他們的夢想踩碎的事實,可陳健這一步退的太大,竟讓這些人想要揮出拳頭的時候卻看不到人影了。
在眾人或是皺眉或是不安或是焦躁的討論聲中,陳健又一次說出了一番作大死的話。
「我不能擔任大祭司是因為我做不好,但是倘若有一天粟岳首領不在了,眾人推選我為諸部的盟首,即便比大祭司更為沉重,我也不會推辭的。」
「這是與成為大祭司所不同的,因為我可以做好。而倘若沒有做好的能力,便擔負這樣重要的職責,是有違祖先的本意的。」
這話一說出口,整個場面頓時有些失控。那些與粟岳交好或是有親緣或是附庸的城邑首領們不可思議地看着陳健,仿佛聽到了什麼可怕的災禍降臨了。
諸部盟首比起大祭司更為敏感,只是大祭司是已經推選了的,而諸部盟首卻只是陳健說自己有能力做但卻沒有眾人推選。可以說是對不就任大祭司原因的解釋,也可以說這就是說出了野心。
另一些城邑的首領則思索着這番話,覺得這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保證如今的狀態不改變尊誰為盟首還不是一樣,況且夏國如今可是技術中心,源源不斷地各種金屬工具和技術朝着四周城邑傳播,除了一些名義上「技術工不夠難以教授」的技術並沒有什麼保留,只要有足夠的東西可以交換任何想要交換的事物。
就實力層面上,如果不改變如今城邑林立百國千邦的格局,推選陳健是首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粟岳除了武力沒有什麼可以妥協的東西,可夏國卻可以在推舉之前盟誓妥協掉更多的東西,比如書、文字之類在全族群中傳播這件事。
前者不過是薅掉草葉,而後者卻是連根拔起。
甚至有人在琢磨找機會刺殺掉紅魚,他們想着如今陳健弄出這種局面無非是因為自己沒有孩子,而顯然那個叫紅魚的女人應該不能生,只要有了孩子那自然會明白權利傳承的滋味,到時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粟岳則是暗暗握緊了雙拳,臉上儘量保持着笑容,心中卻是憤怒至極。當初這個從西北邊來的除了神話傳聞無可證明的親族,如今竟然可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大聲說出自己想要成為諸部盟首這樣的話。
以前就算是再怎麼樣,陳健從沒有這般赤果地說出這些話,可這一次借着眾人剛剛曾推選他為大祭司的事實,這番話卻讓粟岳無可反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宣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