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不安,此時此刻,這個曾經讓巫族與妖族天庭爆發大戰,如今更是巫族為數不多的大巫之一的男人,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如果有史書,這應是不被記載的一幕。
「你在害怕。」
「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害怕,從我將第一個太陽射下來之後,我就已經在害怕,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應該死在那場戰爭之中。」
「他們說,后羿是英雄,是他將大地從炙烤之中解放出來,拯救了無數的生命。」
「不是我選擇要去拯救蒼生,不是我選擇要去射殺太陽,是后羿箭選擇了我,是命運選擇了我。」大巫后羿搖了搖頭,「任何人都可以是后羿。」
「后羿箭?」小洛私r若有所思。
大巫后羿卻苦笑了一聲,「我…原本不叫后羿。」
……
有那麼一個年輕的巫族。
他親眼看見了十個太陽焚燒大地,看見蔥鬱的青山化作了黑石,看見江河湖泊成為了焦土,看見一個又一個的生靈餓死。
當全族人僅剩下他一個的時候,當至親將最後一份的糧食,最後一滴的水交給他,叮囑他要活下去的時候, 當妖族天庭的十位皇子依然還在天上肆虐的時候,他最希望的, 是大地能夠迎來一場滂沱大雨。
即使是一絲清涼的風也好……
「即使是一絲清涼也好……他沒有等到一絲的清涼, 太陽的光芒已經耗盡了他體內最後一點的鮮血, 乾燥毒辣的風開始侵蝕他已經乾枯的身體。他的不甘,他的憤怒, 他的絕望,他的怨恨,以及他最後一絲的希冀, 都在他死後凝聚。他的身體化作了弓,他的靈魂變成了箭……」
「他是后羿。」小洛私r輕聲道。
「他才是后羿。」大巫【后羿】此時嘲弄似的道:「我什麼都不是!我不過也是一個被飢餓,被口渴,被死亡折磨的人, 我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配被人記起……我只是一個僥倖地撿起了后羿弓,隨後將后羿箭射向了太陽的瘋子!」
「什麼巫族的英雄都不過只是一個謊言。」大巫哈哈大笑:「十個太陽,九個被我射下來的,九個都不是我射下來的!沒有了后羿弓,后羿箭,我什麼都不是。」
「后羿箭只剩下最後一支了。」
「是的, 只剩下最後一支了。」
「你打算逃,對嗎。」小洛私r忽然道:「如果,我接受了后羿弓與后羿箭,你會在決戰之時離開。」
「我已經守護了后土部百年!」大巫此時目光赤紅, 「他們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將太陽射下來的后羿!」
小洛私r輕吁了口氣,一絲清涼的晚風吹拂。
只見大巫猛然打了個激靈,一切如同前塵幻影,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駭然之色,瞬間沉聲喝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一次傾談。」小洛私r幽幽地道:「每次我都會做,但是對方未必會喜歡的事情……但只有這樣, 對方才會知道, 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后羿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大巫的手中, 一股可怕而凌厲的殺機, 此時已經直接鎖定了小洛。
「我不能……」大巫沉聲道:「不能讓人知道這一切。」
小洛私r淡然道:「意念的一箭對付不了我,你已經嘗試過了。」
大巫淡然道:「你剛才說了, 只要搭上后羿箭,我可以射殺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
「你只剩下最後一支后羿箭了。」
「我可以離開了。」大巫緩緩地將神箭也從虛空之中抽出, 「蚩尤會攻破后土部, 他會成為巫族最後的王,他可以將巫族帶向唯一的未來。后土部會失去后羿,但他們永遠都會記得后羿,就讓這個名字,成為傳說……成為他們心中不真實的希望。而我……」
神箭緩緩地搭在了弓弦之上。
拉滿。
「而我,可以什麼都不是。」
甚至聽不見箭射出的聲音。
那七彩流光的神箭,在無聲之中劃破了空間……它是可以無視空間距離的一箭。
大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