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攏翠庵山門前,寂靜深深,前院內只有兩個小姑子在廊上打磕睡。
甚至賈瑋有意路過她們身邊,她們也沒醒來。
經過穿堂,賈瑋向後院佛堂走去。
這些天來,一直忙於俗務,並且忙得不可開交。
直至今日,好容易將最關鍵的事兒,卸給了賈芸,他才得以稍稍放鬆下來。
於是,他就來到多日沒來的攏翠庵,聽聽誦經,洗滌一番俗念。
到了佛堂外,賈瑋略怔了下,佛堂內並不止妙玉一人,還有四妹惜春。
倆人各自坐在一張蒲團上,正在認真而又輕聲地辯論着佛經。
賈瑋只怔了怔,就釋然了,他這個四妹妹,年紀雖小,卻是極喜佛經,時不時地就會上山和妙玉研討一番。
論起關係的親疏來,她倒是跟妙玉這個外人,關係最好。
賈瑋在融合的記憶中,有着與她在攏翠庵相遇的情景,但重生以來,卻是首度在此地見到她。
他邁過高高的門檻,進入佛堂內。
妙玉惜春倆人皆不理會他,只管自己辯論着。
賈瑋也不以為忤,坐在旁邊的一張蒲團上,靜靜聽着。
經過妙玉的多次薰陶,賈瑋對數卷較有名氣的佛經,也有了些粗淺了解。
這時聽了幾句,就聽出她們正在辯論的是《心經》中的經義。
此經有數個版本,其中最有名的有兩個版本。
一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由玄奘法師所譯。還有一個版本,是鳩摩羅什所譯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經》。
兩個版本在內容上大同小異,但玄奘法師所譯,更符合這邊的閱讀習慣,也更準確。
因此,雖說鳩摩羅什所譯版本,早了二三百年,但流傳度上卻遠不如玄奘版本。
般若即智慧,波羅蜜多即度或到彼岸,意思是說這是一本通過智慧到達彼岸的寶典。當然,這種智慧並不是世人所指的智慧,而是能看透時空,證不生不死境的大智慧。
如果開頭再加上摩訶,那就是通過無邊的智慧到達彼岸之寶典了。
《心經》在佛典中地位很高,也廣為人知。
世人所熟知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便在此經中。
此經字數非常之短,只有二三百字的內容,但卻被認為攘括了所有般若經的精義,不能不誦。
她們辯論的重點在於「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這一句。
色在佛典中指一切物質,包括人在內。
「受、想、行、識」則指精神層面的東西。合起來就是「五蘊」。
空不是說虛無,而是「自性空」。
自性就是自我決定,不依外物,永恆獨立存在。
「自性空」即不存在「自性」。
結合起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一切物質皆依賴各種條件而緣起緣滅,而非憑空、永恆存在的,精神層面上的也一樣。
因此,色與空是統一的,其他四蘊亦是如此。
好比,這座佛堂,得有木、土、石,得有建造它的人,才因緣而生。
哪天因誰不小心,失火了,燒成一片瓦礫了,又因緣而滅了。
並不能憑空出現這座佛堂,也不會憑空消失。
只因這座佛堂並不能決定自我,也不能不依賴外物,更不能永恆存在。
惜春道,「自性既空,則佛不存,難道佛也會緣生緣滅嗎?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多經稱佛是『自性常住』,豈非跟心經所言,自相矛盾嗎?」
「你錯了,佛有不二自性,其獨立於萬物而存在。正如道德經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妙玉辯道。
「怎麼提到了道德經了?咱們談的是佛經啊。」惜春有些不悅地糾正道。
「為何道德經就不能用來解釋佛經?只要有道理,皆可借鑑。」妙玉很不以為然。
「道家的經典畢竟跟佛家的經典還是有區別的……」惜春鼓了鼓小臉,欲要繼續說服妙玉,但瞥了眼妙玉身上的道袍,只吐出一句來,就沒再說下去了。
「恩?你不辯了,承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