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公子背下來了?」張寺卿看向喬墨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可思議。
賬冊不是經史子集,全是陌生的人名與數據,毫無規律可言。能背下賬冊的人,記性委實驚人。
張寺卿與左都御史不由看向寇行則。
喬家玉郎的名號曾經在京城很是響亮,與長容長公主之子齊名,只是流傳在外的名聲皆是說這位喬公子琴棋書畫出眾,繼承了喬拙先生的風采。但到了他們的地位,對琴棋書畫這些已經不怎麼在意了,所以以往對這位喬公子印象並不深刻。
但一名過目不忘的學子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寇行則察覺兩位同僚看他,輕輕咳嗽一聲道:「墨兒的記性確實是極好的。」
但他不知道能好到如此地步。
他與親家喬拙理念素來不和。
他希望在官場上更進一步,如果沒了可能,至少能讓子孫少走些彎路。
喬拙正好相反,放着清貴至極的國子監祭酒不做,早早遊山玩水去了,這也就罷了,對子孫科考毫不熱衷。
別的不說,就喬墨身上的舉人功名,還是他趁着過壽時專門叮囑了女兒,外孫這才去考了試。
這孩子居然過目不忘啊——
寇行則不動聲色看着喬墨,心中卻感慨萬千。
喬拙可真是浪費良才美玉,這要是他親孫子——
親孫子也不可能有這個記性……寇尚書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一陣心塞。
「那就請喬公子快些把賬冊默寫出來吧。」雖聽寇行則這麼說,張寺卿心中還是存着懷疑,忍不住催促道。
邵明淵淡淡瞥了張寺卿一眼,似笑非笑道:「張大人稍安勿躁,本侯半夜把我舅兄驚擾起來,總要讓人喝杯熱茶吧?」
張寺卿訕訕笑道:「侯爺說的是。喬公子,你先喝杯茶,賬本的事稍後再說。」
他一時心急,認為喬家本來就脫不了干係,喬墨來幫忙也是理所應當的,冠軍侯的態度卻提醒了他,喬家是苦主,燒毀了賬冊皇上只會對喬家人更加體恤,倒大霉的還是他們。
喬墨態度恭順,語氣卻不卑不亢:「大人們着急,學生心中也急,等學生把賬冊默寫出來,再陪大人們喝茶。」
張寺卿一聽,頓時對喬墨印象更好了幾分,連連點頭道:「那就辛苦喬公子了。」
一直沉默的左都御史忽然嘆道:「我與令尊共事多年,竟從未聽令尊提起過喬公子的事。如今看來,令尊太低調了。」
喬墨面帶哀色:「先嚴在家鮮少談論朝中的事,想來在外面也是這樣。」
左都御史頷首:「喬公子快忙吧。」
寬大的黃花梨書案上鋪着筆墨紙硯,喬墨端坐一旁,略加思索便提筆寫起來。
除了邵明淵,其他三人皆忍不住圍過去,就見一個個剛勁峻拔的小字躍然紙上,竟是沒有絲毫凝滯。
張寺卿看到紙上的前幾個人名,眉心一跳,不由扭頭去看左都御史。
兩本被燒毀的賬冊非同小可,他們拿到手後都是翻閱過的,記下來當然不可能,但最開始的幾個名字還隱約有印象。
喬墨居然真的記了下來!
二人對視一眼,眼底的擔憂這才暫且放下了。
寇行則冷眼旁觀好一會兒,轉而看向邵明淵。
邵明淵輕聲道:「三位大人,咱們先出去吧,省得打擾我舅兄默寫。」
幾人走出去,寇行則低嘆道:「可惜墨兒背下的是貪污軍餉那一本賬冊。」
幾人心知肚明,皇上真正在意的是另一冊。
左都御史開口道:「好在那些混賬同流合污,向軍餉伸手的人,脫不了通倭的罪行。」
張寺卿搖頭嘆息:「沒有賬冊,只能以貪污軍餉定罪,還是不一樣的。」
幾人一時都沉默了。
「要不請邢御史過來吧,兩本賬冊都是他寫的,或許還能記得一些。」
「那樣並不能服眾。」邵明淵平靜開口道。
三人皆望向他。
「就算邢御史勉強記得賬冊三四成內容,誰會認可這樣殘缺不全的賬冊?他們完全可以推說時間過去太久,邢御史記錯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