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香水店的門開着,照常迎客,只是店裏老闆不在。
順着店裏的小門進門,走過那條窄通道,就是肖重雲的調香室。
門關着,窗戶也關着,為了迎合某些香料的特殊條件,這間調香室四周關閉起來遮光條件非常好,簡直就是晚上。肖重雲還是坐在慣常的藤椅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黑暗中火光一閃一閃。
躲。
還是不躲?
張文山找到了自己,如果不立刻走人,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他以前做過的事情,多半能再做出來一次。可是如果自己滿世界躲這個人,又委實太疲憊。
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文山,是在父親的祖宅在南洋長島上。那時他還是自己的哥哥,還姓肖。肖重雲當時年紀很小,被引薦到肖家大少爺面前,稍微有些緊張,不知道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性情到底怎麼樣。母親已經被強行帶走了,據說是多年不見的父親要問她話,而自己就這樣被帶進了巨大豪宅里一間空曠的起居室。
光線非常暗,甚至可以稱得上陰暗。
站在窗戶邊上的是一個少年。
皮膚白得像紙一樣,一看就不常見陽光。眉眼輪廓很深,幾縷頭髮搭落在前額上,和現在差異不大。
「你就是我突然出現的弟弟?」少年本來在看窗邊一朵枯萎的玫瑰花,手插在當時流行配白襯衫的吊帶衫口袋裏,側過臉回望他,看上去像在笑,「讓我們試着好好相處」
剛說完,就聽見樓上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我什麼時候嫁給你了?」
傭人旋風一樣順着廳外寬大的樓梯跑下來,竊竊私語:「快叫人來,夫人打了老爺一巴掌。」
接着就是警衛或者保鏢一樣的人衝上去。
這群人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下來。
等肖重雲再次見到母親,已經是很久以後。母親被軟禁起來,在豪宅內部一處帶花園的小套件里。東西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上等品,因為母親是調香師,甚至還配了一間專業的調香室,但是出不了小花園一步。
每天只有肖重雲蹦蹦跳跳出門,去找自己哥哥玩。
「文山哥哥,我們來玩猜配方遊戲好不好?家裏不是做香料生意有很多嗎?你出香水,我猜配方!」
「你太無聊了。」
肖重雲蹲在地上不走,過了一會兒,剛認識的兄長皺起眉頭:「難道沒有其他遊戲可以選?」
「沒有。」
「……」
過了一會兒,輸掉的少年把用過的香水瓶扔垃圾桶里,:「你是狗鼻子嗎?每次都贏。」
「謝謝表揚!」
「……」
「還有,不許告訴你媽媽,我們在一起玩過。」
這麼想起來,在事情發生之前,他和「肖文山」之間也是有一段「兄友弟恭」的時間。
溜,還是不溜.
門突然被從外面打開,刺目的光線讓肖重雲嚇了一跳。
有人靠在門口,被光打出一個側影。
「肖學長,」周天皓邁步走進來,從他嘴裏把煙抽了掐滅,指着調香室里收拾了一半香料櫃,像被拋棄又找上門來的小情人,「你收拾東西,難道因為和令兄吵架,就要拋棄我始亂終棄離家出走嗎?」
「誰告訴你我和張文山見面了?」肖重雲問。
「你家小鬼啊。」周天皓伸手從包里拿出一沓筆記本,「說你撕寫了令兄名字的筆記本,已經撕得沒有剩了。我特地帶了新的來。」
肖重雲想,尼瑪必須扣張松工資。
窗戶被重新推開,門也打開,一切回到明亮的光線之下。果然房間亂七八糟,衣服拿出來塞進箱子裏,旅行箱蓋子開着,襯衣的一半又落出來。香料已經整理好了,放在靠門邊的位置,一眼就都看到。從凌亂程度來看,應該是收拾到一半又放回去,再重新開始收拾,反覆糾結的過程。
最後索性關了門,一個人坐着點根煙。
優柔寡斷。
這種場景被人看見,就好比穿着皮卡丘內褲在家裏溜達,結果自來熟的客人推門而入一樣。
肖重雲想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把周二老板殺了滅口。
「你真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