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年的秋季,包括高家坳在內的附近八個生產隊的糧食產量都還湊合,這在今年的旱情里算是十分突出的表現了。
於是才離開村子沒多久的調查組又來了。一番調查之後,他們認為,這個成績大部分是全體隊員努力工作帶來的,而外部原因則是生產隊深刻認識到乾旱的嚴重性,提前做好了準備工作,打出了四口深井。
還別說,隨着工作組調查報告的上交,挖井修渠也被更多地方重視起來,這對緩解後來的災情還是起到了一點作用。
秋收後,因為村里已經不搞大鍋飯了,所以大家都直接拿到了今年的新糧。而工分多的人家還可以把超額的部分直接換成錢,這個錢自然是工分不夠的人為了補齊糧食差額而出的。(當然如果不想出錢,也可以選擇不買那部分糧就是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這一天晚上,二大爺鄭重的通知了高大峰同學「今晚給老子好好洗個澡,明天帶你進省城去見見你大伯一家。」原來鄭家在十一月底就搬到了西安。
二大爺說完話,就去整理明天要帶的東西了。洗澡水已經燒好,高大峰也早就能自己洗澡了,根本不用他操心。可是等高大峰洗完澡,二大爺發現他放心的太早了。只見高大峰磨磨蹭蹭的洗出來,低着腦袋,縮着脖子,一貓腰,動作流暢的往被窩裏一鑽就看不到人影了。
二大爺火眼金睛啊,摸着下巴就覺得這小子絕對有貓膩,一把掀了被窩,把高大峰抓出來,一看!好傢夥,這比沒洗還埋汰啊!氣的二大爺順手就給了他一個板栗子敲在腦袋上,問他:「特意和你說了,明天要去見親戚,你還給我胡整,是想丟臉丟到我姥姥家啊(一不小心把真相說出來了?你今天要不說出個理由來,看我以後還帶你出門不。」
高大峰揉着腦袋上的包,哭嘰嘰的說:「爹,別把額賣到耗子窩,額黑額臭,耗子就不愛吃額咧,額以後都不洗澡咧,嗚嗚……哇!」哭着哭着,往地上一蹲,竟然滿地打起滾來。
二大爺看着「坑爹」的高大峰,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常常熱情的誇讚他:「七、八、九,嫌死狗!」
不管高大峰多麼不情願,第二天還是被他爹抓着後脖子的去了省城西安。二大爺憑着隊裏給開的介紹信買了票上了車,剛上車,高大峰還有些害怕,可等到火車一開,他那倆眼珠子就差貼在窗戶上了。
還好現在還不到春節前後,可就這樣,車上也是人擠人的。幸好爺倆只是短途,坐了三四個小時就到了。
好不容易把高大峰和幾個包裹都拽下了車,二大爺長長的出了口氣。稍微找了找方向,他扛起包裹,抓緊高大峰就出發了。
走了一陣,看到路上有人力三輪板車,於是二大爺問了問價,3毛錢,便宜!二大爺一抬手,把包裹和高大峰朝車上一抱,自己也跳了上去。
高大峰此刻早就忘記耗子窩的事情了,進了城以後發現自己的眼睛更不夠用了,怎麼有這麼多好看的東西啊。
於是就在高大峰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下午三點,二大爺找到了鄭家所在的工廠家屬院。問人打聽了一陣後,父子倆敲開了鄭家的房門。
這個時間裏,家裏大人都在上班。四個小子裏,三個大的都在上學,只有六歲的鄭吉達和三歲的鄭秀在家。
二大爺正有點擔心鄭秀不記得自己,誰知道這倆小傢伙一見他就高興的尖叫:「二叔叔來了,二叔叔來了!」原來在他們心裏,二大爺就是甜的、肉的、好吃的、流口水的等等一系列開心記憶的集合體,實在是印象深刻。
他倆這一叫,把高大峰嚇的差點沒順着他爹的褲腿爬上去,被他爹無情的踢開後,只好緊緊攥着他爹上衣的後擺不鬆手。於是二大爺在與上輩子的親娘重逢時,一個沒注意,差點被上輩子的親爹勒死,真是人間悲喜劇。
進了門,二大爺把包裹放了下來,對鄭家兩個小傢伙介紹到:「這是我兒子,今年八歲,叫高大峰,你倆喊他哥哥就行。」說着也把高大峰拉到人前說:「這倆是你四弟和小妹,招呼聲啊。」
高大峰此時已經想起了耗子窩的事情,被他爹拉到前面,正好抓緊時機觀察小耗子,嘴裏也老實的喊了聲「四弟好,小妹好。」這都是二大爺「耐心教育」後的成果,知道怎麼和人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