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面對恐懼之時,他便會擁有一種滿心的期待。
也許說期待,並不準確。
那更像是一種逆來順受的等待。
在內心深處的黑暗和冰冷中,等待着某一時刻的到來。
但無論那種恐懼來自於什麼,它卻一定最終被歸結於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死亡。
對於「死亡」的恐懼,甚至可以在任何一種生命體上找到。
無論是無聲的花草植物,還是需要喘息空氣的動物,都同樣充滿了對「死亡」的敬畏。
當恐懼佔據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期待,那種等待,無非都是針對「死亡」的。
也可以說,恐懼,即是在等待「死亡」之前的一種心理過程。
但是,這種心理過程,卻完全可以因為一個小小的差錯,戛然而止。
此刻,我便已經從那種讓人窒息的恐懼之中,突然跳了出來。
我的手,剛剛觸摸到了那張詭異的臉,那張沒有五官的臉,那張幾乎我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臉。
但是,那張臉上的皮膚,卻絕不是人類的。
我甚至覺得,那張皮膚,更像是某種橡膠,又或者是矽膠。
總之,那是一種看起來極為接近人類皮膚的材料,但是無論是誰,只要去撫摸一下那種材料,便可以非常輕鬆的分辨出,那絕對不是真正的皮膚。
所以此刻,我的恐懼,已經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戲劇性的驅趕得一乾二淨。
我甚至已經突然清醒過來,開始檢查面前躺在床上的這個「趙旭」。
如果光是用眼睛去看,無論從身材上,還是身體比例上,我都無法否認,這一定就是趙旭的本人。
但是當我用手去接觸他的身體,他的四肢。我卻已經發現,那也是用一種非常柔軟的材料製作的。
只不過這種材料看上去,就和他的那張臉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破綻。
——現在。我終於可以確定。
躺在我面前的這個「趙旭」,他只不過是一個假人。
只是這個假人,除了那張臉以外,都和真的沒有兩樣。
甚至有些地方,恐怕比真的看起來。好要接近我印象中的那個趙旭。
好吧,不管怎麼樣,我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卻形成了另外一種更為深沉的恐懼……
在這個到處都是白色的房間裏,絕對沒有可以遮擋住自己身體的任何角落,所以剛剛還在和我侃侃而談的那個趙旭,現在他的人又去了哪裏呢?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再次看向床上躺着的假人。
難不成,剛才和我一直在說話的人,就是他?
很難想像。一個如此逼真的假人,他甚至沒有生命,沒有呼吸,甚至連一張像樣的臉都沒有,那他又怎麼可能就在剛才,還站在地上和我說話?
我一定是瘋了!
這樣想着,我卻已經自己笑了出來。
只不過那種笑,卻是苦笑。
苦笑自己怎麼會突然有這樣荒誕的想法。
儘管這個荒誕的想法,已經讓我有種冰冷的感覺,而與此同時就在我的後脊上。也好似正爬過一千條蜈蚣。
我承認,此刻我已經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
不過我卻也發現,對我來說,我寧願在一個如此空蕩的房間裏。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具死屍,也不希望那是一個如此逼真的假人。
假人有的時候,豈非比真正的死屍更加可怕?
只因為在你看到任何一個假人的時候,你也許都在內心深處期待着,他會動一下,眨眨眼。然後就那樣和你說上幾句平常的話。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想,任何人恐怕都會當場嚇暈過去的。
我的心裏,就在這樣想着。
於是我仍然在笑。
這種苦笑,已經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膽小而又可憐的孩子。
——現在,我轉過身去,想要回到自己的床上。
因為我真的累了。
我已經不能再受到任何一次打擊了。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身後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