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想中的工作有三個條件,第一就是時間充裕。錢可以掙得不多,但工作一定要自由,最好是能在家裏上班,整天想幹嘛幹嘛,只要把工作任務完成,半年去單位報個到那種。
第二就是單位同事別太要求上進,整天人眼瞪得和牛眼一樣,到處琢磨着能踩着誰上位的單位,給多少錢他也不干。那種環境不適合洪濤這種比較野的性格,去了不出三天就得和別人打起來。
第三就是工作單位別離家太遠,要是整天上下班都得來回倒好幾次車,在公交車和地鐵上耗費幾個小時,再好的工作也就沒啥吸引力了。那不叫工作,那叫掙飯吃。對於洪濤這樣暫時還餓不到的人來講,費這麼大力氣掙飯吃顯然是不合算的。說白了吧,他就是矯情,別說餓三頓,餓一頓他就啥毛病都沒有了,給啥幹啥。
原本洪濤大學畢業時正趕上最後一波包分配工作,從這點上來講他是幸運的,但也是不幸的。因為他不喜歡到煉鋼廠去繼續自己所學的熱處理專業,其實去了他也干不好,因為在大學裏這四年裏他根本就沒怎么正經學,之所以考到這所學校學這個專業,完全是老爹的執念。好學校他也考不上,因為老爹在這裏任教,才勉勉強強走後門被塞了進來,也就別挑什麼熱門專業了。上班之後不到三個月,他就毅然決然的扔掉鐵飯碗,辭職不幹了。這時他的父母已經故去,家裏沒人能管他,也就助長了這種在當時看起來極不靠譜的行為。
不過也不能說洪濤是一時心血來潮莽撞而為,他還是有點後路的,算是騎着一頭瘸驢去找馬,不完全是走着。因為他還有另外一個營生,和兩位調音師培訓班裏的同學去給歌廳、飯店、會議室安裝舞枱燈光、會議擴音設備。
這個活兒他從大二開始就在幹了,自打考上大學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上學做學問的料,之所以耗費這四年時間,完全是為了圓父親一個教子有方的夢想。他老人家是大學老師,如果自己兒子連大學都上不了,讓他老人家在單位里抬不起頭來。
但上學是上學,畢業之後該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就不能以老爹的意志為轉移了,他必須為自己的後半生找到一個營生,不敢說一輩子為了這個事業而奮鬥吧,也得能自己養活自己,然後才有資格去談什麼夢想、理想之類的事情。
洪濤打小就比較獨立也比較自我,凡是他認定的東西,不管對錯,也不管家長同意不同意,都必須去試試。撞得頭破血流是自己本事不濟,不去做哪兒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呢。而且洪濤堅定的認為自己必須儘快獨立生活,只要還向父母伸手要錢花,那就根本談不上人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即便是父母,那也是別人的,一旦碰上意見不一致的時候,說起話來都不硬氣,自己人生自己做主也就是一句空話了。
他的選擇速度很快,大一第一學期他就找到了一個比較喜歡的東西,那就是調音師和錄音師工作。這個玩意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太特殊的,但是放在九十年代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聽說過,更不知道他們的工作性質。洪濤頭一次接觸這玩意還是在父親的學校里,不是實驗室也不是課堂,而是外教住的公寓。
那時候為了照顧外籍教師的生活,大學裏一般都是給外教提供一個相對獨立的住宿區,和教學區、中國教師宿舍區分開。這些老外喜好非常廣泛,雖然有些東西在這時候的中國玩不了,但他們還是盡其所能的把很多新鮮玩意從國外帶了進來。上班的時候人模狗樣,下班一回到宿舍區里就原形畢露了,一個個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玩啥的都有。
調音師這個名稱洪濤就是在這裏頭一次聽說的,當時他才上高二。至於說他是如何進入獨立管理的外教住宿區的,問這個問題都多餘!做為一個本地孩子,還是從小就調皮搗蛋的胡同串子,進中南海那是吹牛逼,但進個學校里的外教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門口那兩個看門大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洪濤從面前走過,不光沒阻攔,還點頭問好呢。
具體辦法非常簡單,洪濤只需要穿上一身外國牌子的運動服,然後在校園裏隨便找一個正在鍛煉身體的外教,跟着他一起跑步,順便用他初中水平的英語和人家講明白自己是誰的兒子,基本就算大功告成了。
那些外教才不管你想幹嘛,一聽說是老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