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錚隱隱覺得有點不安,湯合行沒有朝他發脾氣也沒有賭咒發誓要把盛昭曦抓出來。只是拿話刺了他一下,這不是他的作風。
他待在他身邊五年多,太了解湯合行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明明比他還大兩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齡,還總是愛裝的人畜無害的模樣。典型的笑面虎一隻,當面好說話,背地裏把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湯合行剛替他爹出面接管湯氏的時候,還真騙倒了不少商場老手。大鱷們都當他是不經世事的小孩子過家家,沒人把他放在眼裏。一口一個大侄子叫着,把他當冤大頭。
他也不生氣該請吃,該請喝,一次不落。擺出紈絝子弟的模樣,讓人放鬆警惕。但往往三兩次飯局就可以把對手的底牌摸得清楚。
最後往往都是對手腆着老臉來求他這個「大侄子」,往復幾次,他這個笑面虎的名號也在圈裏有了名氣。
湯合行的城府非常深,忍耐力也非常人能及。從當年他被人在一中圍毆那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的家世顯赫,平日大少爺脾氣沖的很。居然在被一群人在那樣羞辱的情況下默默忍受不做反抗。
誰都知道反抗只會被打的更厲害,但真的能忍下來的有幾個。湯合行永遠知道什麼形勢下做什麼選擇對自己最有利。
這也是言錚一直以為他遲早會放手的原因。以他的性子不該不明白,放棄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選擇。他要求的,他永遠不可能給。
但湯合行任性妄為,能伸能屈。這麼多年對言錚的拒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又能巧妙的拿捏好一個度,不至於惹得他炸毛。反而讓言錚不好發作。
摸着良心說,當年如果不是湯合行用盡一切手段將他救出來,他現在早已變成地下的一抹爛泥。
所以不是不感謝的,五年前他在獄中九死一生,湯合行冒着極大的風險將他換出來。他身受重傷,幾次下了病危通知都是湯合行替他簽的責任書。
後來又在湯合行的安排下完成了整容手術,接連幾場手術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沒有生活自理能力。是湯合行耐心的一步步從繫鞋帶,說話開始教他。但言錚當時毫無求生動力。
他的自閉症在那段時間裏發作的更嚴重了,醫生說他這樣下去遲早會並發抑鬱症。
湯合行就將他送去了湯氏的一個專題實驗室,他告訴言錚,這裏是全世界最優秀的專門研究自閉症的專家們做臨床試驗的地方。
有一年多的時間,言錚都是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室里度過的。奇怪的是,無論他如何回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記憶都十分模糊。
他依稀記得有醫生每天給他發藥,還會有人帶他去一個個不同的房間裏。
但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想不起來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原先自閉不善言辭的性格確實在那一年裏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同時他也徹底丟掉了靳司遇這個身份,從裏到外的失去。
然後湯合行接他出院,替他安排好新的身份新的工作。從此世間再也沒有靳司遇,只有言錚。
從某種程度來說,是湯合行給了他新生。所以凡事他都願意退一步,由得他去折騰。也全力幫襯着湯氏和湯合行,寧願違背自己本心,在滿是豺狼虎豹的商界裏闖蕩。
他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學會了虛與委蛇的與人談笑風生。他一貫聰明,即便在自己如此不熟悉的領域裏一樣得心應手。
在他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後,他重遇了盛昭曦。命運是如此的荒唐又不由分說。
言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退縮,他不知該以何種面目面對盛昭曦。也不知道自己當初自作主張的離別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他就默默的躲在暗處看着她,關心她。卻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直到他那晚讀到法國詩人保爾。艾呂雅的《除了愛你我沒有別的願望》。
「除了愛你我沒有別的願望
一場風暴佔滿了河谷
一條魚佔滿了河
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獨一樣大
整個世界好讓我們躲藏
日日夜夜好讓我們互相了解
為了在你的眼睛裏不再看到別的
第五十四章 我把你造得和我的孤獨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