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長安出現在了城南的如意坊。
無論這事是不是夕瑤乾的,事到如今,她也有必要會一會顧淮的這位紅顏知己了。
如意坊是綠水鎮最熱鬧的一帶,很多花樓戲院都建在這裏,相應的就衍生出很多首飾脂粉鋪子,繞過熱鬧的集市,如意坊的後巷多是些靜謐幽雅的亭樓閣院,這裏住着的多是些有頭有臉的名伶,或是那些富商們金屋藏嬌的嬌妾。
夕瑤就住在這裏。
一座不大的別院,卻勝在精巧,雕花的朱門,鎏金獸首門環,院內還有間兩層高的繡樓,雕花鏤空的菱花窗半開半闔,想必溫婉嬌柔的美人時常倚窗而立,憑欄遠眺,思念遠方的情郎。
長安正想上前敲門。
繡樓里忽然傳來一陣巨響,咚的一聲,窗欞被撞得粉碎,一道淺灰的人影飛了出來,輕飄飄的像片斷了線的風箏,卻在墜落時沉沉的砸揚一片塵土。
煙塵瀰漫。
碧清的天空白雲悠悠,萬物靜謐,長安看着那不遠處的身影,卻一步也不敢向前。
猩紅的血泡沫般地從他嘴裏湧出。
血,地上都是鮮血,把他半邊身子都染紅了。
「長安……」他艱難地轉過臉,口裏一邊湧出鮮血,一邊艱難地道,「長安,快跑……快跑,他們追來了……快跑……」
「爹……」
長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一個月的白慎之,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全身都在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裏明明那麼痛,眼睛卻乾澀的流不出一滴淚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冷不丁的一個激靈,長安像是從睡夢中忽然清醒,瘋了般地衝過去,扶起白慎之的身體。
「爹,沒事的,我帶你回去,沒事的啊……」
她忽然發現,白慎之的身體軟趴趴的,怎樣都扶不起來。
他的手骨已碎成了粉末,不是摔的,像是被人用鐵錘一截截敲碎了。長安去看他的手,十根手指全部都血淋淋的,指甲被人掀開,露出森白指骨。
是誰,要這麼慘虐地折磨一個人?
白慎之卻緊緊的揪着長安的衣襟,他的眼神已經渾濁渙散了,口裏卻固執地重複道:「他們追來了,長安,跑,快跑……」
誰追來了?
話還沒問出口,繡樓上就有數枚暗器發出,破空而來。
「快跑!」
白慎之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了長安一把,自己卻被暗器打中,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沉悶而殘忍。
長安跌跌撞撞地向前。
跑?為什麼要跑,她又該跑去哪裏?
沒人告訴她。
腦子裏像是灌滿了漿糊,頭很重,昏昏沉沉的,長安走在逼仄的巷子裏,眼睛裏全是鮮紅的血色,渾渾噩噩,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前路迢迢,她卻不知該往哪裏走。
身後不時有暗器飛來,叮的撞在牆壁上,如同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忽然,眼前一黑,頭被套進一個麻袋。
鼻子吸進一陣蒙汗藥,整個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跑不掉了嗎?
也好。
長安被鎖到了一間柴房裏。
起先,她以為自己是被殺她爹的人抓了,現在看來,她好像是被山賊綁架了。
綠水鎮地處東夏邊境,再往西幾十里,越過折柳谷,就是西晉地界。兩國交界處山谷綿延,治安極差,有很多亡命之徒在此聚眾為匪,時常下山燒殺搶掠,官府也沒法管。
除去長安,柴房裏還有許多正值妙齡的女子,正縮成一團抱着膝蓋哭哭啼啼,長安觀察了一圈,發現白記醫館對麵包子鋪王大娘的女兒翠花也在裏面,她記得她爹的藥童好像喜歡翠花,也不知兩人成親了沒。
想到白慎之,長安整個人都木木的。
那場遽變太過慘烈,以至於她都搞不清是幻是真。
爹真的死了嗎?
還是說只是一場夢?
山賊很快進來問了每個女子姓名住址,派人去各家送信,讓帶上銀子來贖人。
要快!
不然就撕票!
009請神容易送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