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長安心底緊繃的弦才徹底鬆懈下來,她散了髮髻,脫掉外袍爬到床上蜷縮起來,手心緊緊握着那片玉蘭花面具。
真的是陸川滅了白家滿門。
陸川!
想到他提起白家五條無辜枉死的人命那冷漠不屑的模樣,長安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一個人竟能殘忍嗜血到如此地步!
就為了那麼一件死物!
鮫人淚……
什麼是鮫人淚?
長安左思右想,腦中忽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是那根淚滴形狀的玉釵!
陸川想要的是那根支玉釵……那是她的東西,她雖然沒有了從前的記憶,潛意識裏卻清楚的知道,那支玉釵是她的東西。
鮫人淚究竟代表着什麼?
又為什麼會在她的手中?
而她……究竟是誰?
千頭萬緒,卻理不出一條線索來,長安只覺得心裏如一團亂麻,攪得她的腦漿都凝固在天靈蓋,頭痛欲裂。
房間的木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
「誰!?」
長安驚得從床上坐起,眼神警惕如驚惶的小獸。
「是你啊……」
發現來人是封慕白,脊椎微微鬆懈下來,她半靠在床頭,問:「你怎麼又回來了,還有什麼事嗎?」
封慕白端着一隻瓷碗進來,在看到她後,眼神卻忽然慌張地躲開。
怎麼了?
長安觀察了自己一番,這才發現,她剛剛猛地從床上坐起,中衣的領口被扯開了,衣襟滑落到肩頭,露出半個圓溜溜的肩膀。
咳咳!
她故作鎮定地乾咳兩聲,不慌不忙地拽了拽衣襟,把領口掩上。
「雞蛋。」
封慕白遞了只剝了殼的白煮蛋過來。
長安驚訝道:「你哪裏找來的白煮蛋?」
封慕白淡淡的哦了一聲,道:「我有點餓了,去廚房隨便轉了轉,想找點吃的。剛好看到桌上有雞蛋,應該是灶上的丫環白天煮的吧,想到你要揉臉,就拿過來了。」
可這雞蛋明明還是熱的!
如果是白天煮的雞蛋,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是熱的?
長安狐疑的看了看封慕白,眼尖的發現他側臉沾了一點煙灰,衣服袍角還沾着草屑……這雞蛋,是他親自煮的?
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半夜三更窩在廚房裏生火燒水,只為給她煮一個雞蛋,長安忽然有點感動。
封慕白,也是個溫柔的人吧。
他只是不善於表達。
她沒有拆穿他的謊言,只向他道了聲謝,拿起雞蛋在右臉的傷處輕輕地揉着。
封慕白一直站在旁邊,脈脈無言地凝視着她。
夜色沉靜,月光穿過薄薄的雲層,靜靜照在庭院裏。
冥夜負手立在不遠處的屋檐上,如一座雕塑般,靜靜凝望着窗欞上的雕花,淒清的夜風輕輕吹動他雪白的袍角。
「主上。」
花和尚悄無聲息地飛上屋頂,出現在冥夜身後。
冥夜微一頷首。
花和尚望了眼冥夜視線注視的方向,輕聲道:「主上既然惦念着她,何不進去看她一眼。」
冥夜:「封七郎在裏面。」
瞧這語氣酸的!
花和尚頓時瞭然。
哎呦,難怪主上臉色這麼臭,原來是情敵在裏面。
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嘖嘖,想想都令人心塞呢!
冥夜慢慢撥動手中的佛珠,淡淡道:「這次的事,我要陸川的一根手指。還有,動手打她的那個小太監,直接剁碎了餵狗!」
花和尚猶豫道:「主上,陸川留着還有用……」
「我當然知道留着他還有用!」冥夜暴戾地打斷他,漆黑的瞳仁閃着近乎嗜血的光芒,「要不然,我直接就要了他的狗命,而不是只要他一根手指這麼簡單!」
他的怒氣已至極盛,雪白的長袍都被體內波動的真氣帶得無風自舞。
「小僧明白了。」
花和尚把原本要說的話都咽回肚子裏,不敢多言。
月亮藏進了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