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不明白裴行儉為何跟許敬宗,李義府走到了一起,畫風實在太違和了。
當然,如今還是貞觀年間,許敬宗和李義府並沒有受到李世民太多的倚重,二人年紀不小,但仍不得志,所謂「大權在握」的境界離他們還很遙遠,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他們想當個臭名昭著的大奸臣,如今也沒什麼機會,真正大權在握的大人物們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說二人是奸臣,頂多只能算是一個構思,目前而言,他們在朝堂的地位很渺小,屬於泯然於芸芸眾生的那種性質。
裴行儉的地位也差不多,如今的他空有一腔抱負和才華,然則明珠蒙塵,隱於世間無人知,但凡在朝為官的人,無論好人還是壞人,對權勢終歸都有一種渴望,裴行儉也好,李義府也好,那種往上攀爬的心理是不分好壞忠奸的。
想到這裏,李素隱隱明白這三人相攜而來,又恰好與自己「不期而遇」的目的了。
這本就是個門閥權貴的天下,為了出人頭地,寒門士子向門閥權貴投行卷,小官小吏也紛紛向權貴積極示好邀名,這與所謂的氣節尊嚴無關,示好也不能算是攀附失節,而是一種推銷自我的手段,覺得自己確實有着出眾的才華,缺少的只是機遇,那麼勇敢主動地向權貴推銷自己並沒有錯,這種風氣也並非是大唐開的先河,自我推銷的手段早在商周時期便有之,膾炙人口的「姜太公釣魚」,還有春秋戰國時期的「毛遂自薦」等等。
&華」這兩個字里,當然便包括了如何把自己推銷出去,讓自己找到最合適的位置,上下五千年裏,多少人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於是一生庸碌,鬱鬱而終,這些不懂得推銷自己的人,果真算得上「懷才」麼?連自己都推銷不出去,還能指望你幹什麼?好意思說「懷才不遇」?
這是個不講究低調的年代,它奔放,開明,激情四射,像一首慷慨豪邁的詩。立國不到三十年,天下百廢待興,真正有才華的人絕對不會選擇隱藏鋒芒,韜光養晦,追求權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在這個少有的太平盛世里證明自身的價值,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才是如今最普世的價值觀。
李世民登基近二十年了,朝堂勢力大多塵埃落定,像李義府,裴行儉這類人,論才華,不像李素這般驚世駭俗,鬧不出太大的動靜,自然也無法進入門閥權貴們的視線。朝中手握大權者如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門第太高,他們攀不上,於是目光便轉而投向了新興權貴,新興權貴有權有勢,但根基不穩,立足未久,需要的便是像裴行儉,李義府這類有才但不算太出眾的人才,來為自己出謀劃策,擴張根基。
新興權貴里,李素當然算是最耀眼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一位,隨着前些日李世民驟然將李素晉爵縣公,落在許多有心人眼裏,頓知李素其人將來必然騰達顯貴,此時若再不抓緊機會抱住他的大腿,待他將來再往上晉了一層,還看得上自己麼?
東陽公主今日設宴,所邀者皆是皇子公主或朝中顯貴,偏偏卻特意給他們這幾位鬱郁不得志的小官小吏遞了請柬,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耐人尋味的事,而東陽公主與李素的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事,於是,這件耐人尋味的事背後……更耐人尋味了。
所以,這便是裴行儉,李義府,許敬宗三人相攜而來,非常生硬且尷尬地製造一出「偶遇」戲碼的原因。
看着李義府臉上不假掩飾的討好的笑容,還有裴行儉臉上不太習慣,略顯緊張的不自然的笑容,李素也笑了。
好人與壞人之間,隔着一層臉皮的距離,看李義府和裴行儉二人截然不同的表現,挺有意思的。
有些事不能點穿,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隔着一層窗戶紙不捅破,也算是一種境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當面說穿了,反倒不美。
此事已是傍晚,一些重要的貴客大多已到了道觀,遠遠便聽到皇子們的大笑聲,穿插着各種見禮,互相問好等聲音。
時間說來不早了,按說這個時候李素該出去與皇子和貴客們招呼了,但李素看了看眼前這三位不得志卻非常有上進心的人,念頭一轉,忽然改了主意。
相比與外面那些人不知所謂的虛偽問候,眼前這三個人對李素更重要。
於是李素含笑將三人請進水榭的涼亭內,四人落座後,李素高聲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