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所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一年之內若是我取不了十二個叛徒的性命,沒完成任務,娑羅王必定親自殺了我,然後委派人繼續追殺。
我是娑羅王座下看守娑羅禁地的陰陽大祭司,爾雅。
一年前,那十二個人從我掌管的娑羅禁地偷走了修羅**散的解藥,九轉陰陽丹。屆時,我還呆在阿姐的天星月樓照料她。
那時候,阿姐說,她又連續幾日做噩夢了。她托鸞鳳捎信給我,教我不要隨意出門走動,若是上頭有命令讓我接任務,想法子推脫。
我當時並不在意。阿姐的性子,我怎會不知,她從小護我長大,事事替我擔憂打算,日子長了,難免有些多愁善感。就怕她日積月累憂結於心,鳳鸞過來捎話時,面容很是憂慮,幾經詢問之下,我才知道,初春積雪開始融化,春寒一吹,阿姐的眼疾又犯了。
我這才恍然,想來同阿姐大約有兩三年沒呆一起聚聚了。我便擱下手裏的事務,仔細鎖了禁地,去了天星分舵陪陪她。
從小就聽到奶娘說,阿姐生來就有一雙陰陽眼。十一歲那年,阿姐的眼睛卻因為我差一點瞎了。
記得那年,恰遇旱災。老天連續半年也不曾下過一滴雨露,地方鄉紳縣官哄抬糧價,囤積居奇,連朝廷撥下的賑災款被層層刻扣下來,到老百姓碗裏,僅剩下一口薄粥。我們跟着倉皇流竄的難民隊伍北上燕京,一路到洛陽香山西坳,我們走丟了。
我大概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天,天空是那麼陰冷。
密密麻麻的從林里,枝枝椏椏好像張牙舞爪的惡魔,阿姐緊緊地拽着我的手往前狂奔,後面一頭巨碩的熊瞎子尾隨着我們。熊瞎子一巴掌朝我撓過來的時候,阿姐驚叫着一把將我推開,被熊瞎子傷了臉,傷得最重的是眼睛。
「嗷吼」一聲,熊瞎子被人用一把鋒利的劍穿心而過,倒在地上。
我看不見,我眼裏只有阿姐。我慌了,淚珠大滴大滴滾落,手忙腳亂地替阿姐擦血,卻怎麼也擦不乾淨,血越擦越多,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阿姐滿臉都是,順着脖子流淌到衣服上。
「阿妹,不要哭。」阿姐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看見了血。忍着疼,撕了身上襤褸的衣裳捂住左眼,她知道她的左眼好像看不見了。
她哭不出淚,只覺得眼睛疼得厲害,也是被嚇着了。
那樣絕境裏的驚慌失措。周圍荒無人煙。
我用沾滿阿姐鮮血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癟着嘴哭,我不要看,只要看不見阿姐就還是好端端的,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殺了熊瞎子的男人蹲下身,臉上戴着冰冷的面具,獨獨露出一雙冰如千年寒鐵的眼。他看着我們倆,好像看到兩個即將屬於他的獵物,聲音嘶啞猶如年久未休的木輪:
「不過是探望老友,不曾想半途撿到兩個小東西。」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瓶子朝着阿姐的臉撒了些白色的粉,我抱着阿姐驚恐地向後縮了縮。阿姐一把打開他的手,摟着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道:「呵,有點兒意思。」
阿姐的臉不流血了。我欣喜道:「阿姐,你的臉不流血了!」我小心翼翼用自己破爛不堪的衣袖替她擦血。
他撥開我的手,看了看阿姐的臉,又掐起我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我反感地偏頭:「走開。」
「你們倆是孿生姐妹?小丫頭,本座能治好你姐妹的傷,你們跟本座走吧。」
平白無故跟着一個陌生人走,阿姐無論如何也不點頭:「阿妹,這人肯定是人販子,我們不走。我就算眼睛瞎了,也不會跟你走。」
我覺得有道理,潛意識我是認為人販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從前奶娘就說,要是我哭鬧不聽話,趙姨娘就會將我和姐姐賣給人販子。趙姨娘不是好人,跟她有關係的人販子肯定也不是好人。
我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阿姐說不走,我也不走。」
「倒是硬骨頭,正好本座就是看上你們這點了。小丫頭片子,可想好了,若是不跟本座走,你姐姐的眼睛就瞎了。」
我嘴一癟,扭頭:「阿姐,我不要你瞎」
阿姐緊緊地摟着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嘶,」疼得齜牙
第二十八章 浮生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