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調的鈴聲響起,放學了。
林忍冬別了何宏偉,獨自走在路上。他沒有忍住,還是停下了腳步。將緊緊攢在手心中的紙條展開。
少年人的手心總是溫潤的。帶有體溫的掌心汗水,把紙條浸濕了。黑色碳素筆的字跡,被汗液所要挾,在草紙的紋路上蔓延。
「五點之前來。」
這五個字,在林忍冬看來。由於汗水的緣故,比初看時粗了許多,或許也黑了一些。當然,這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畢竟,這五個字在他的心中,此刻厚重異常。
別看他似是無比淡定,其實哪有啊。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初中生。能在人前裝出點「城府」,已經很了不得了。
這是東北,九月雖然已經算是入了秋天,樹葉也開始泛黃了。但四點多的天氣,還算不上冷。興許是秋老虎的緣故,穿着校服上衣,裏頭套一件短袖還有點熱。
當然,也可能是心熱。
一陣微風吹過,路邊已經存在了幾十年的行道樹,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有些像翻動書頁的聲音。
林忍冬對着聲音挺熟悉。他這學期的新同桌陳愛,每天都會慢條斯理的這樣翻動幾次書頁。
心慌。
慌!
林忍冬這個小少年的心,並沒有被溫柔大手安撫的歸於平靜。他心很慌,很亂。
突然。他跑了起來,一路跑回了家。
他彎着腰喘着粗氣,拉開衣服拉鏈,取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房門,然後關上它。
他的父親母親都還沒有下班,看樣子對門的家裏也沒有人。大人還沒下班,小孩應該也去上補習班了。
不然,林忍冬現在的耳邊,一定會縈繞着對門家小丫頭的話語。她的耳朵仿佛和貓一樣靈,能從上樓的腳步聲中,分辨出林忍冬。
關上門,似乎就是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但是,屋內廚房邊上的淡綠皮冰箱。發出惱人的嗡嗡聲。
因為這點噪音,房間內就不平靜了。
林忍冬將書包高高掛起。然後,再一次展開手中已經被他蹂躪的,有些不成樣子的紙條。他抬起頭,看了眼客廳中央懸掛的鐘表。
四點四十五。
他又掃了一眼路線圖,現在出門,估計還能趕上。他摸了下褲兜里,還有幾元零花錢,足夠坐公交了。
他打開門,朝外跑去。
陳愛的書桌很大,顏色很深,像是某種實木質地。她坐在椅子上,後背需要挺得直直的,才能夠以正常的姿勢寫字。
她微微歪頭,目光離開課本,眼神落在了桌上另一邊的台鐘上。
四點四十五。
她抬頭望向窗外。書房的窗口,正對着通外這裏的街道。事實上,能夠進來的道路也只有這一條。
她的右手,下意識的在作業本上。順時針,畫着毫無意義的半弧。還好,她用的是鉛筆,用橡皮擦一擦,還能擦掉。
不然,這寫完了半篇的作業,就會因為這些無意識的塗鴉。成為了廢品,需要撕去重新寫了。
她的心情很糾結,十分糾結。糾結的像中國結。
識破別人的小秘密,並且戳穿,確實會帶來快樂。但與之相隨的,還伴有苦惱。
她很懊惱自己的行為,為什麼要衝動。要寫那張紙條。
畫了個地圖,讓他五點之前來。
現在社會上壞人這麼多。雖然自己的同桌,林忍冬和自己一樣,是同齡人,同樣都是學生。
但是,他有這麼奇怪的癖好。萬一他是個壞人怎麼辦。
今天老爸要六點才下班。
萬一他五點來,進了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要有什麼非分只想怎麼辦。到時候,自己是奮力反抗,開始半推半就的從了。
媽蛋!
陳愛你在想什麼。陳愛放下手中的筆,兩隻手在自己的臉上一頓揉。將本來成色還不錯的臉蛋,像是捏橡皮泥一樣,揉成了各種形狀。
啪啪!
她拍了兩下,臉蛋恢復了原型。
四點五十。
她又看了一下表。
時間過的很慢,她的心理活動很快。她覺得很煎熬。
我的同桌是偽娘(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