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郡所樂治城外的東南,有一個高大的塢堡,濼水自堡外流過,在塢堡外形成一道護城河,高大的堡門前,四個莊丁挎刀警衛,堡門上方飄揚的旗幟上繡着大大的王字。樂治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樂治或者說是河間,真正的主人王家的塢堡。
時值夏初,堡內綠樹成蔭,飄着丁香花的香味,花園裏,綠波蕩漾,紅鯉魚在清水中晃動,柳枝倒映在水面,一個白蒼蒼的老人老人坐在小亭里,長長的釣竿伸在水面。
一個精壯的漢子緩步走來,漢子的腳步穩健,看上去不快,可幾步之後,便到了小亭外。在小亭外的布衣老者面前施禮,然後將度鳥帶來的消息交給老者,然後退到一邊。老者將展開看後,眉頭微皺,抬頭看着正釣魚的老人。
無聲的吸口氣,布衣老者緩步走上,沖垂釣老人的背影施禮說:「老祖宗,三爺又來信了。」
垂釣老人紋絲不動,就象沒聽見似的,老者也不開口,悄無聲的退到一邊,垂頭侍立。
魚線在水面上輕輕迴蕩,浮漂微微動了下,隨即又急動了幾下,老者提起魚竿,上面空蕩蕩的,可仔細一看,魚鈎居然是直的,老者似乎很失望,微微嘆口氣,又給魚鈎上了餌,再度扔進水裏。
靜靜的等了一會,老祖宗才開口:「他催什麼?」
「他與柳寒又見了一次,柳寒還是那個條件,他不敢定奪,請老祖宗定奪。」老者說道。
老祖宗,王家的老祖宗,也是樂治城的老祖宗,河間郡的老祖宗。
王家,千多年來,王家深植樂治,一步一步,擴張到河間與冀州,數百年裏,王家出了幾個皇后,十多個中書令,數十個尚書刺史,可最近十來年裏,王家縮在河間,王家子弟居然沒有出任刺史以上的職務。
士林在悄悄議論,王家衰落了。
可侍立一旁的老者卻一點不這樣認為,王家沒有衰落,也不會衰落,之所以,十年臥薪,是老祖宗的決策,而老祖宗是不會錯的。
老者對老祖宗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幾十里,老祖宗的決策從未出錯。
「讓他繼續談,告訴柳寒,船運商社的船隻不能過黃河。」老祖宗平靜的說。
「是。」老者應道,轉身看了那年青人一眼,年青人躬身領命,轉身正要離去。
「王爺那邊有消息沒有?」
年青人轉身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還是沒有。」
老祖宗默默的看着水面,浮漂很安靜,一尾紅色的鯉魚從邊上游過,他的眉頭微蹙,過了會才說:「催一下,告訴郭家,要堅定王爺之志。」
年青人走了,老者還是站在老祖宗側後,過了會,老祖宗將魚竿提起來,魚餌已經消失,老祖宗又上了餌,再度扔進去。
「老七到那了?」
老者連忙恭敬的答道:「前天傳來消息,七爺已經到江陵了,還很順利。」
很順利,意思便是沒有引起注意。
老祖宗沒有再說什麼,依舊盯着水面。
過了會,老者試探着問:「老祖宗,三爺那已經僵住,這柳寒很強硬,這樣下去,行嗎?」
老祖宗沉默了會,站起來,坐到桌邊,倒了杯水,抬頭看看明媚的天空。
「今年這天可真熱,」老祖宗嘆道,老者微怔,抬頭看看,點頭說:「是,要不要讓廚房熬綠豆湯。」
「呵呵,你呀!」老祖宗笑了笑,他的年歲很高,可看上去身體很好,滿臉紅光,絲毫看不出衰老。
「帝都那,先就這樣吧,」老祖宗沉凝下說,這話實際上是承認自己對帝都的判斷有失誤:「這柳寒,嘿嘿,老夫居然看走眼了,也罷,暫且讓他得意會。」
老者眉頭微蹙,老祖宗似乎察覺,他也沒問,從容的笑了笑,然後說:「讓老三繼續與柳寒談,另外,與御史台的御史們聯繫,找機會彈劾陳宣和延平郡王。」
「是。」老者答應下來。
彈劾陳宣,這個容易懂,可彈劾延平郡王,這是為什麼呢?
老祖宗沒有解釋,他也不敢打聽,這肯定是老祖宗基於全盤考慮的結果。
老者不敢在老祖宗面前坐下書寫,倒退兩步出去,老祖宗喝了兩口茶,然後又坐在池塘邊,看着垂在水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