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生衣便忙着送鎖樣和銅鋪討價還價,小工作間裏就留下徐陶做一些簡單的鎖。
亭歡剛冒出個新奇念頭,她打算要做一套十樣錦的的精緻銅鎖,不用在別處,專門是大戶人家娉姑娘的時候,嫁妝箱子上用!
念頭一起,便興致勃勃的動筆。
酥姬拿着一盤芝麻油散子慢悠悠的進來,往亭歡嘴裏放了三寸長的一根,入口酥香脆,好吃!
她幾乎完全變了個人,雖然還愛打扮,喜歡講究,但是市井生活也完全適應了。
比如這美味又便宜的小吃,她也不嫌棄,你吃,她就吃。
「這是要做一套?」她往嘴裏放了一根,發出輕微的嚼聲,也不理會手指沾了油。
「對,做十樣錦!」亭歡眼睛亮亮的。
「嗯,誰會一下子買一套鎖?」
亭歡的宣紙角上落了一星芝麻大的渣子,酥姬用長指甲輕輕彈掉,繼續吃,
「嫁妝箱子上啊!要體面的人家還嫌不夠多呢」
「嗯嗯,對!」
「照這樣子四時花卉、八仙過海、佛教八寶、西湖十景都可以做啊!」
「是啊,吉祥的花樣都可以做」母女倆正說的投機。
外面一聲殺豬般的尖叫聲打斷了二人談話,是個婦人的。
「崔石!你敢動我嫁妝盒子,我真死給你看!」
「你死啊!我等着呢!」
「你個天打雷劈沒良心的!」
「啪!」卻是一聲巴掌聲,然後是尖叫哭泣、扭打聲,接着是桌椅撞了牆壁,茶盤被打翻,以及吉金和廣安去拉扯勸架的聲音。
酥姬皺着眉道:「這是打進店裏了?」
她同南宮絕對是琴瑟和諧的極致,哪裏看得慣這般豬狗夫妻。
顯然吉金和廣安是勸不住的,轉眼聽見婦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道:「你個王八蛋死鬼!你個全身長爛疔出蛆流黃水的,你個遭天譴的」一句比一句難聽,亭歡和酥姬聽得心驚肉跳,只打冷顫。
天底下竟有這等惡毒到淋漓盡致的詛咒!關鍵還是用在自己男人身上
「你個喪門婆娘!你給我!」
「不給!你殺了我也不給!」
又傳來拳腳打在肉身上的聲音。
亭歡只好起身出去。
「女兒!」酥姬有些不放心,畢竟她一個姑娘,怎麼好管人家夫妻打架。
「放心,我不會有事,他們在咱們店裏吵,不管怎麼行呢?」
聽了動靜的千春和歌令也陪着亭歡酥姬一齊走出去。
好嘛!桌子都打斷了一條腿,兩張椅子四腳朝天一左一右扔着,桌上的茶盤茶碗早碎了一地。
廣安正把桌子倚着牆站住,吉金奮力的去拉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如今是冬天,他居然剃個光頭,一身柿子椒綠的棉襖,前襟早扯爛了,棉花絮一團團掉着,露着裏面的黑色襯袍,從臉到脖子幾道血跡,像鋼尺劃的一般齊整。
他氣急敗壞的一腳踩在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背上,另一隻腳上的靴子也沒了,僅着布襪子踩着磚地。
那婦人可就更慘了!一身寶藍色的棉襖早滾滿了泥灰,袖子扯掉一隻。半個屁股坐在碎瓷片上,地上血跡斑斑,男人一手拽着她的頭髮,一手去扒拉她抱在懷裏的木箱子。
一伸手就她作勢咬他,相貌猙獰,這副樣子,竟是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死可以,但我的東西絕不會給你!」那婦人鼻涕眼淚一團糟,嘶叫着。
「這些年,你連騙帶偷卷了我多少東西?什麼番攤、押雙單、牌九都是你祖宗!你日日要去磕頭送錢!你輸得褲子都沒了你還去,還去!娘老子都不管!」
男人又撈了幾次都不成,卻發現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個個怒視自己,也有指着自己臭罵的,便恨恨踹他婆娘一腳。
「那頭人家還留着位子等我扳本呢!今兒我運氣好,能翻身也說不定!你個沒眼沒識見的蠢女人,是你擋我的道兒!你!」
「你們夫妻打架,如何打到我們店裏?這桌椅茶盤都砸了,你們可是要賠的!」
廣安粗着喉嚨道。
人群里也有應和之聲,都覺得鎖鋪遭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