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草長鶯飛,水流山青。
但這並不是我的世界,此時的我,躺在一座巨大白玉墓室的水晶棺材裏。白玉雕刻的墓室牆壁上佈滿了古怪符文,這應是鎮屍所用的金符,可本來金光閃爍的符籙卻發出詭異的幽綠色。常識告訴我,那是因為棺蓋已經打開,才會發生這種不符常理的現象。
所以,雖然我仍然活着,但只能躺在棺材裏,因為這尊棺材真正的主人此刻正靜靜地站在棺槨旁,腦袋僵硬的轉動着。我知道它在找我,可惜的是它無法低頭,而我躺的位置是這座墓室中對它而言唯一無法察覺的死角,由下而上我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具千年不腐的軀體,甚至它的眼珠子還在微微轉動着。
進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最壞的打算,但最終還是沒能安全撤離,四大屍王之一的龍袍老屍確實不是我這樣一個巫師所能應對的,想到這裏我頓時萬念俱灰。雖然我沒有即刻死亡的威脅,可龍袍老屍能站在這裏萬年不動,但是我卻不能躺在這裏哪怕是十幾天。
鬱悶的是,當我身體的某一部分離開水晶棺材的範圍,龍袍老屍立刻就會察覺到我。那接下來的結果,不用想像,我就會被吸乾精血成為它維持軀體不腐的「食材」。退一萬步講,即使我不被它殺死也會被餓死、渴死、甚至被尿憋死,面對着這種成精的千年頂級殭屍,別說排泄了,就是一個屁都能讓它從千里外瞬間追蹤而至。所以根本上講,即使我躺在棺材裏也不是說就是絕對安全,只能說是暫時權宜之計。
雖然此時我身處中原千萬座尚未被人發現的地下墓穴中最為兇險的一個,但別以為我是盜墓賊,我是一個巫師,一個在錯誤時間進入錯誤地點的倒霉巫師,而這一切都是從99年底我所執行的一項任務開始的。
那一年是我參軍的第四個年頭,我服役的部隊是位于丹陽市的武警部隊,天子腳下,重任在肩。我們連隊所執行的任務非常特殊,就是槍斃死刑犯。這項任務在民間有很多謠傳,比方有人說我們槍斃一個犯人就給三等功,這是很可笑的一種說法,因為槍斃犯人就是我們的日常任務,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何來獎賞?三等功更是妄想。
但確實有執行過多次行刑任務從來不出差錯的老兵,在退伍時會獲受一個榮譽三等功。在我所服役的連隊中,班長是我親眼見到獲此殊榮的老兵,也是我服役四年中所見的唯一一人,他是我們連隊的傳奇,曾經和一位副行刑手創下槍斃一個犯人連補八槍的記錄,那位強姦幼女致小女孩死亡的犯人受刑後基本被打成了篩子。我們都說班長是故意這麼幹的,但班長並不承認,他服役期間共槍斃了二十四名死刑犯人。不過,在99年8月14日我參軍第四個年頭就將追平班長的記錄,這也意味着年底轉業時,我也能帶着一個榮譽三等功去我的新單位報道了。有這個榮譽和沒這個榮譽對於在新單位的發展效果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很珍視這個機會,希望能完整的執行完最後一次任務。
上車前行刑手抽號,我抽到了4號犯人,「今天是14號,第24次執行任務,槍斃4號犯人,怎麼都有4呢?」我小聲嘀咕着。
作為一個傳統的中國人,雖然我是一個軍人,但對數字,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迷信觀。
「別那麼迷信,把這槍開好你就功德圓滿了。」和我同年入伍的大蘿蔔鼓勵我道。
我也沒有多心,整理好裝備後就上了車子。我們是絕不允許和受刑對象交流的,但是每一次行刑前我們都會暗中觀察受刑人,或許是因為好奇,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心中有底,反正每個行刑手都會這麼做。但這次我看到自己將要槍斃的犯人時,內心忽然變的不平靜了,這是一個樣貌非常清純的少女,看樣子最多也就二十歲左右,齊耳短髮,皮膚白皙,實在無法想像,這個少女這居然會是一個死刑重犯。
人都說相由心生,在我槍斃的那些被判死刑、罪大惡極的犯人中,絕大部分都是容貌醜陋、難入人眼,一眼看去即是窮凶極惡的那種類型。但這個女孩直觀看來就如鄰家小妹那般令人覺得楚楚可憐,槍斃這樣一個犯人對於行刑手的心理而言,那絕對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客觀地說,執行了這麼多次任務,我早就不會緊張了,可這次忽然就極度緊張起來,而且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抖。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