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災難降臨,無論平時多麼高尚,多麼超脫,或是多麼世俗卑瑣的人,原有的人性,難免會受到擠壓,而此刻自然流露而出的,才是人之本色。
婦孺孩童被混亂的人群踐在腳下,富人的馬匹橫衝直撞,無所顧忌,路邊的攤鋪七零八落,人們的喊聲暗啞着,有的人為求早些衝出人流,甚至對平日的好友大打出手,刀劍相向。
趙父推開院門,見到這番景象,立刻就轉身沖眾人道:「不用看了,走,趕緊走!」
「父親別急,娘回房收拾行李了。」大福說道。
「還收拾什麼,該扔的都扔掉!河兒,你快去幫忙,我回房取走你二叔鍛的刀。」趙父扔下一句話,立刻向正堂奔去。
趙河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急忙回屋幫助母親和周思嫣收拾包囊。
待到趙河母子收拾完畢,眾人在屋外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大福才和二夫人收拾妥當,但眼下事態緊急,趙父也顧不上責罵,「看這情形,營地已經失守了,一會大家手拉手跑,免得跑散。」
眾人聞言慌忙照做,趙河一手扯着母親,一手扯着妻子周思嫣,衝進了人群。
趙家小院的家僕,除了周思嫣此次隨嫁的丫鬟,就只有一個僕人老忠。老忠的腳力快,而此刻的城內走不動馬車,趙父便讓他自東面繞行,相約在郭河邊上會合,車廂內有早已備好的輕舟。
眾人在人流中拉手前行,行至一半卻斷了線。趙河與父親和母親失去聯繫之後,便只能護着周思嫣,而大福則緊跟在趙河身後,護着趙家二夫人。
此地距離郭河並不遠,出城之後,視野逐漸開闊,眾人相聚再度拉手前行。
倭人的兇殘趙河雖然沒有見識過,卻聽打魚的漁民講過,倭人的身高非常矮小,長的濃眉大眼,凶神惡煞,性情也相當暴戾。史書上記載,逢遇倭人上岸,小則雞鳴狗盜,大則燒殺奸掠,無惡不作,甚至連帶不走的牲畜,他們都會殺而後快。此次倭人大舉北上,倘若漢人落到了他們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到得河邊以後,趙河舉目遠眺,有舟的人家早已乘舟行去,識水性的人家也已潛泳渡河,而兩者皆不會的,則在岸邊賊眉鼠眼的盯着剛剛抵達岸邊的人家,場面極為混亂。
「沒想到倭人來的這麼快,若不是大福提醒,我們怕是還在屋內坐着!」二夫人垂頭頓足,懊惱不已。
「別吵!這個老忠怎麼還沒來?」趙父回頭觀望,人群如螞蟻離巢般自城內蜂擁而出,而老忠卻遲遲不見蹤影。
眾人焦急的等待了片刻,老忠終於自東面驅車而來。
昨日下過小雨,地面窪濕,馬匹跑在地上頻頻打滑,車子顛簸得厲害,老忠將馬車停至老爺身旁時,正要打開車簾,卻被老爺探手攔下,「先別打開,河兒盯着左右兩邊的人。」
趙河急忙接過父親遞來的兵刃,自刀鞘中抽出短刀,四下張望。
那些落難的百姓見到短刀,立刻有所收斂。趙父見狀示意大福和老忠搬下輕舟,準備乘舟西遷。
三條輕舟都是先前找木匠做的,很結實,大夫人和周思嫣坐在趙老爺驅的頭舟上。趙河驅着第二條輕舟,載着大福和二夫人緊隨其後,而老忠和隨嫁丫鬟在最後,那條舟上主要是乾糧和趙老爺的醫書典籍。
「河兒,你一介書生就不要舞刀弄槍了,把刀扔給大福。」大夫人回頭喊道。
「娘,無礙。」趙河顫聲回應。
「聽你娘的,把刀丟給大福。」趙老爺高聲喊道。
趙河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內心慌亂之極,在他聞言左右尋刀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一直是單手驅舟,另一隻手緊握的是刀。
將兵刃轉交給大福之後,趙河平復了一下心情,手腕上卯足了勁,專心划槳跟在父親後面。
一炷香過去,眾人距河岸漸行漸遠,周遭乘舟的百姓這才緩過勁,開始呼老喚少,放聲嚎哭。
「大福,你回頭看看有沒有倭人的軍馬。」趙河突然想起,先前讀過的野史有記載,倭國是島國,倭人的水性極好,在水上逃命是以短搏長。
「只有逃跑的人,沒有追趕的倭人。」大福說道。
「沒有倭人?」趙河聞言放下木槳,旋即轉頭觀望。
寬
第三章 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