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大地甦醒的季節,春雷炸響的那一瞬間,大地上也被更響的一聲春雷震醒了!改革開放,責任制,聯產承包……這些新鮮的名詞走進千家萬戶的時候,大家還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可是土地承包是怎麼回事,種了一輩子莊稼的人是明白過來了,這就是說又可以單幹了。歡喜的人有,迷茫的人也有。難道社會主義走到頭了嗎?尤其是那些個村幹部,他們想不通。這大集體的日子他們是當家作主的人,可以安排活給別人干,可以吐口唾沫砸個坑。如果把土地分到個人手裏,各人干各人的,那誰還聽自己使喚?自己的活誰來干?端了這麼多年的官架子說放就得放下嗎?要不你的地就得荒着。荒了地不好看不說,你還沒有糧食吃。難道眼巴巴看着老婆孩子餓死不成?所以,鬧情緒的大多都是些有點權的村幹部。至於社員那是歡迎的,他們要是有了自己說了算的土地,他們可以種自己願意種的糧食,也沒人瞎指揮自己了,自己願意怎麼幹就怎麼幹。這樣的話,用不了幾年,自己家的糧食還不滿得往外淌啊。所以,承包土地的會議一開,已經有很多人在一些比較厚實的土地上轉悠開了。這些種地的老把式是知道哪塊地最好,哪塊地次一點的。一時間,村裏的人都傾巢出動了,因為占塊好地,就等於佔據了個聚寶盆,那金燦燦的糧食會像小河裏的水一樣往糧囤里淌的。
紅杏的娘也想占塊好地,她扛了鐵杴出門,但好地哪還有她的份呀。凡是土頭厚實的地塊不是被插上了樹枝以示此地有主,就是在地里蹲了主人表示此地已經是我的了。一時間爭地的風波在這個和睦得出了名的村莊裏掀起了軒然大波。好了多年的人把頭打破了,祖祖輩輩沒紅過臉的為了爭一塊好地,連褂子都撕破了。紅杏娘看着這樣嚇人的場面,嚇得連連後退,她根本沒沾沾好地的邊就跑回了家,抱着腦袋坐在天井裏就像丟了魂一樣。天哪!那人怎麼一個個像瘋牛一樣。看看那紅了的眼睛,不出人命才怪哩。紅杏下班回家看見母親的樣子,驚訝地問:「出什麼事了?」紅杏的娘立刻拉住紅杏的手:「杏!好地都讓人家給佔了,娘無能,一塊好地也沒佔下……你爹,你爹他死了,我們沒有靠山了,搶不過人家……」紅杏聽着母親的哭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因為學校的幾個代課老師也去自己的生產隊去搶佔地了。當時,紅杏也想去自己的隊裏看看,成老師阻止了她:「別去,共產黨的天下是不會讓他們胡來的。讓他們搶好了,他們就是趴在地上也占不了多大一會兒。」紅杏是信服成老師的,她覺得成老師看問題是長遠的,紅杏這才安心的教了一晌午課。
紅杏把成老師的話學說給了娘聽,她的母親卻不像她那樣的相信成老師,她說:「他懂什麼,他是個書呆子,對種地的事一竅不通,他說不用搶,那他的老婆怎麼還佔了塊好地咧?杏!你快和娘再去別的坡上看看,看看還有沒有沒被人家佔下的。」紅杏娘不由分說,拉起紅杏就走。可是她們出了門,走到大街上的時候,看見一群一群的人垂頭喪氣的拖拉着鐵杴鎬頭等家什回家來了。這群人里有用褂子包了頭的,有臉上被抓破了皮的,看上去就像剛剛從在戰場上下來的俘虜一樣。村中間的大喇叭里傳來了書記的聲音,大家趕緊住了腳步,仰頭靜默的聽着。
「社員同志們,大家都到前街老槐樹下開會……」人們也不用誰組織,立馬齊刷刷往老槐樹下聚攏。鐵家什碰在一起叮噹有聲,人和人交換的眼神里盛滿了敵意和戒備,好像有你沒我,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又回來了一樣。
大會宣佈了土地承包的政策,大家這才把急紅了的眼睛消去了火。紅杏娘捏了捏紅杏的手,說:「抓鬮好,公平。」
很快以生產隊為單位,人們先回到自己的場院把牲口等物按人口的多少劃分了小組,一個小組合用一套牲口。大家輪換着養,也輪換着用。劃分小組也是抓鬮決定哪幾家一組。紅杏抓這樣的鬮的時候,眼睛看了一下因為搶好地被人家打破了頭的大爺,心想,千萬別和他一個組。
事與願違,紅杏家偏偏就和大爺家使喚一套牲口。這讓紅杏的心口悶了一下,怎麼辦?她找了隊長悄悄問:「隊長,能給我調換一下嗎?俺家到哪個組也行。」隊長說:「不行啊,抓鬮就是為了大家沒怨言,你要換了,別人也會要換的,這樣就亂套了。」紅杏覺得人家隊長說得有理,也不好難為人家了,回頭跟
第一部 第十五章 換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