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被人一槍爆頭?」
「你的朋友,都知道。」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顧飛沒什麼朋友,她認識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兒,只知道他做什麼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她甚至沒見過他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那幾名朋友是他在冰島認識的,有一天偶然的談話,陸小九得知他們和顧飛其實也不算特別熟,他身上這種神秘的氣質也格外的吸引她,吸引得她不顧一切朝他奔跑。
「我都不記得了。」
「過氣的事情,忘了也好。」
「我卻希望能想起來。」
「為什麼?」
「因為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人,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能想起她,我覺得自己很愛她。」顧飛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小喬。
小喬微微垂下眉目,的確,顧飛很愛她。
她能感覺到顧飛的在乎。
那並不是偽裝的。
當年還是少女的她,迅速淪陷在他的成熟魅力下。
可如今,她的身邊,有了衛斯理。
她和顧飛,重逢太晚了。
「人都要往前看,我當年也曾經失去過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差點瘋狂,我甚至以為自己活不下去,這輩子會永遠放逐自己,幸好我的朋友一直陪伴我,照顧我,一心一意陪着走出那段時光,我也收穫了幸福,你也可以的,過去的事情,就隨風去吧,不必刻意去想起。」小喬說。
「你聽過走馬燈的故事嗎?」
小喬呼吸一緊,遙遠的記憶中,顧飛說,「你們國家有一個古老的傳說,人在死前會有走馬燈的印象,他這一生做過什麼,身邊有什麼人,誰是過客,誰是記憶中最深刻的人,都會一一出現,我想,在我的走馬燈中,應該全是你的畫面。」
當年,她喜歡極了這個悲傷的告白。
顧飛說,「中國有一個很古老的傳說,人在死前會走馬燈似的看完自己的一生,我就這麼毫無記憶地過一輩子,如果臨死前,走馬燈的記憶里,有一張我不認識的臉孔,我該怎麼辦?恐怕會死不瞑目吧,所以人啊,不能不明不白地活着,一定要清清楚楚地活着,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也知道自己做過什麼,這才是人生。」
小喬看着他,點了點頭,這的確是顧飛的人生態度,也是她的人生態度,她所有的事情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所以她是不允許自己有空白的記憶。
可她卻自私地希望,顧飛能有自己的生活,能把她忘記了,那段往事,她能忘了,那就最好不過了,想起來,也是彼此折磨,他會原諒自己嗎?
選擇他死後,愛上別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為什麼這麼一想,她覺得更對不起顧飛。
「好。」小喬說。
顧飛問,「你叫什麼名字?」
「喬冬。」她輕聲說,溫柔又細膩,「我叫喬冬。」
「很好聽的名字。」顧飛想了想,微笑說,「我覺得冰島的三色堇很適合你。」
小喬心中如被扎了一刀,疼得更厲害了。
顧飛這句話,簡直是誅心之痛。
顧飛轉身走了,小喬卻仿佛現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她把自己困在一座內疚和悲傷之城中,連衛斯理走到她身邊,她也一無所知。
衛斯理看着小喬,目光略微有一些黯然。
顧飛在她的生命中,佔據了極其大的分量,他寧願顧飛活着,至少活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爭取小喬的心,可人死了,他是爭不過的。
顧飛還活着,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小喬,你想去追,那就去吧。」衛斯理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他很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如此的冷靜地讓她去追別人。
其實,他很不高興,也很在意。
卻始終無法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意思,也做不出吃醋這種幼稚的事情。
小喬怔怔地看着顧飛的背影,伸手握住了衛斯理的手,「我有什麼立場去追他?追上去了,說點什麼?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如果記得呢?」衛斯理問。
小喬從未想過,如果記得呢?
如果記得,我要做什麼?又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