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好幾天的雪,在這一天終於放晴了。 裴如意站在門口的台階上,車窗上反射過來的太陽光令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霍晉霆的車子在早晨九點的時候,準時進入藕園。
裴如意微微的笑着,她以為孟清歌也會過來,霍晉霆道:「糰子有些咳嗽,清歌在家照顧着。」
「哦。」裴如意輕點了下頭,霍晉霆略略一看,藕園名字聽起來旖旎,內里卻是古樸渾厚,是一所內斂的莊園。他眯了眯眼睛,笑了下自言自語:「難怪……」
難怪陸天朗不肯讓任何人進來醢。
裴如意在前,霍晉霆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踏入屋子。前面一道廳堂過後,沿着迴廊拐一個彎,就是佔了很大面積的工作室了。
此時,工作室里除了陸天朗在裏面,沒有一個人。
陸天朗站在掛着圖紙的牆面前,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過去,眉梢一挑:「來了,霍先生。緹」
霍晉霆的目光粗略的往裏面一掃,再看了眼裴如意,對着陸天朗道:「我來,想必陸先生知道原因。」
陸天朗微微的勾了勾唇,目光在裴如意的臉上一掃而過。
裴如意走到自己的那張工作枱前,右上角擺着一副銀色的護套,她戴在手上,在攤開的白紙上起筆。
霍晉霆越看,眉毛皺得越緊。
一刻鐘後,裴如意的額頭上冷汗滴落,越來越多,在這一刻鐘里,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直到她手中的筆「啪」的一下從手心落下,打破了寧靜。
筆在白紙上滾了兩滾,在一根明顯彎曲的線條那裏停了下來。
這時,裴如意抬起頭來,臉色蒼白,漆黑的眼睛看着霍晉霆。
而霍晉霆的視線,落在她微微顫抖的右手上。她的拇指跟食指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僵硬在那裏——
霍晉霆的眼睛微微一震,驚愕的看向她:「你的手……那次綁架過後就沒有恢復!」
裴如意的唇角扯了扯,露出一個淒婉的表情。她看着前方,眼睛裏毫無焦距。她道:「被吊在半空中整整一天的時間,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她的左手覆蓋在了那隻僵硬的手指上,掐在虎口處按了按,右手才稍微恢復一點兒知覺。
那次綁架,她被人用繩索勒住兩隻手的大拇指跟食指吊起來,腳尖只能勉強夠到地面上,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就這樣吊了一整天,等他們放她下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
再次回憶起來,裴如意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往事不堪回首。
這是陸天朗再一次的從裴如意的口中聽到那次的綁架案,而且是在她清醒的時候。
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竟然這樣對待她!
霍晉霆的氣息沉了沉,他道:「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說?」
裴如意苦笑了下:「我該怎麼說?晉謙為了我,命都沒有了,我這雙手,又算的了什麼?我還有什麼資格說?」
如果不是她被那些人綁架拿來威脅霍晉謙,他又怎麼會死,霍家也不會變成那樣。她還能活着,已經是老天爺厚待了她。
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在苟且偷生。支撐她下來的,也就只有復仇了。
所以,跟陸天朗達成協議,她一點都不後悔。
一邊陸天朗瞧着她,目光一點一點的變涼。
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他看到了她跟霍晉謙之間的情深義重,好像別人都變成了多餘……
陸天朗嗤笑了一下,轉過身去,索性只對着牆上掛着的那副設計圖。屋檐飛宇,高塔矗立,他恍然記起,這圖也是霍晉謙的,是他傳給了裴如意,那麼他算什麼呢?
裴如意真是好「偉大」,為了亡夫遺願委身於他,他不就是卑鄙小人一個?
是啊,他就是個卑鄙小人,利用了霍晉謙的遺願,把她禁錮在身邊,那又怎樣?
陸天朗捏了捏掌心,眼睛看着那圖,耳朵卻情不自禁的聽着裴如意跟霍晉霆的對話。
霍晉霆的呼吸更沉了一些。六年前,那時候接連出了那麼多事,誰也沒有心思來關心裴如意如何,大家都亂了。沒有想到,她傷得這樣的嚴重。孩子沒了,手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