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王畢竟不是肅順,」恭親王默然聽了曹毓瑛的話,沉思半響,這才抬頭說了這麼一句話。
「肅順是亂臣賊子,在熱河皇上就說要殺肅順,不過是太后仁慈,還留着他一條性命罷了,怎麼能和王爺相提並論,」曹毓瑛擺擺手,他自詡恭親王謀主,自然要全心全力為恭親王謀劃,「自古為政,只有一元之首,才有德政仁政,特別到了國朝,勝保的摺子說的極是,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專,我朝君臣之分極嚴,尤非前朝可比。可這太后是極要權柄的,王爺你該如何處置?你可是軍機的領班,議政的王爺,若是隨波逐流,是無權無勢嗎,榮華自然享之不盡,這就罷了,可王爺是有大志的,如今秉政,自然要將咸豐朝的一干不妥當之處改了過來,眼下已經有些人,特別是見了洋人船堅炮利,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早就要嚷嚷着開洋務之事,學洋人之技,如此千百年未有之局,主政者決定一國之走勢,自然同心同德同道是極好的,」曹毓瑛繼續說道,「可若是宮裏的與王爺的志向不符,該是如何是好?不是王爺不爭,只是王爺到了這個位置,不爭,也不是王爺說了算了。」
恭親王想了一會,搖搖頭,「我也沒這麼大野心,瞧着朝廷安定些就罷了,江南發逆平定,再過上幾年太平日子,我這議政王也是不負重託了,再者,太后......想必也不會太過於苛責了。」
「王爺,」曹毓瑛搖搖頭,見恭親王有些猶豫不決,也不再多說,轉而說起了別的事兒,「聽說貴府上的大格格時常入宮伴駕?」
「是,似乎東邊兒的和西邊兒的都極為喜歡大格格,」恭親王含笑說道。這也是自家和宮裏搞好關係的一個法子,恭親王雖然有些不屑走這些門路,但也是樂觀其成,「倒是把麗妃出的大公主拋在後頭了。」
「這也是大格格的緣法。」曹毓瑛點點頭,「大格格如今已經是十一歲了,王爺可有招東床的意思了?」
「哪裏這麼早,」恭親王笑道,「才十一歲。我和福晉這是第一個孩子,疼愛的緊,她自己個又是極為要強的,我也不捨得這麼早放她出去,且等等看吧,旗里的孩子年歲大些再出嫁,不要緊。」
「瞧着大格格這得寵的架勢,怕是日後指婚也不一定啊,」曹毓瑛打趣道。
「罷了罷了。且不提這些,」恭親王擺擺手。「咱們還是回軍機處好好想想看,這年關怎麼過吧,」恭親王煩惱地呲牙,「這錢哪裏來才好?」
皇帝定於同治元年二月十二入學,特開弘德殿為書房,派祁嶲藻、翁心存、倭仁、李鴻藻為師傅。對於皇帝的上學,兩宮太后和近支親貴,無不重視其事。大清朝的皇祚,到了一脈單傳的地步。目前雖由儲秀宮垂簾,親王聽政。可以把大局撐住,但成年親政,大權獨掌,皇朝的興廢。都落在眼前這位八歲的小皇帝身上,如果典學有成,擔當得了大任,那是祖宗有靈,臣民有福,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為了這個緣故,慈禧太后特地召見親貴,共同商定,派惠親王照料弘德殿,由惠親王的小兒子奕詳伴讀。
皇子上學之處稱為「上書房」,兄弟叔侄都是同窗,小皇帝典學,特開一殿,「伴讀」是罕有的榮典。但這個榮典實在是受罪,名為同窗,身分不同,禮節繁瑣,拘束極嚴,這還不去說它,最受委屈的是要替小皇帝代受責罰。譬如說,小皇帝忘了萬乘之尊,大起童心,嬉笑頑皮,或者不肯用功,認不出字,背不出書,師傅不便訓斥皇帝,就指槐罵桑,拿伴讀做個取瑟而歌的榜樣,所以常常有無妄之災。如今惠親王照料弘德殿,監督皇帝的課業,用奕詳來伴讀,父親罵兒子,可以無所顧忌,使得小皇帝更有警惕的作用。當然,這樣子在奕詳是犧牲,而此犧牲是有好處的,將來皇帝親政,想到當年同窗之雅,池魚之殃,對於奕詳一定會有分外的優遇。
此外又定了十五條皇帝上學的章程,由惠親王當面呈遞兩宮太后,第一條就規定,皇帝每日上書房,「先拉弓,次習蒙古話,讀清書,後讀漢書」,慈禧太后一聽就皺了眉,「到底才七歲。」她問:「功課是不是太重了一點兒?」
「上書房的規矩,幾百年來都是如此。」
一提傳統的規矩,她不便公然反對,同時心裏雖不以為然,「那便起的晚些,讓皇帝每日睡好,才有力氣進學,」